一生中落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

发布时间:2017-02-05    文章标签:    浏览:574

  文/里则林

  15岁,初中

  保安就是保安。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诠释我当时的心情了。15岁那年,我们搬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相比住得离学校远,出入都要带门禁卡更让吊儿郎当的我头痛。

  每次走到门口,我就会忽然弯腰直接从下面钻过去。然而这时候,我曾经最痛恨的人之一总会忽然速秒出现挡在我跟前门口保安。他一副我欠了他八百万还没还的样子让我出示业主卡。本来无伤大雅的事到了这里却让我莫名生厌。我常常漫不经心地说出门牌号,然后还以鄙夷的眼神大刺刺地离开。

  娇生惯养、傲慢无知,我和所有生活优越的少年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尊重。

  有一天,我又忘记带门卡,他照常拦住我。我忍不住破口大骂,把平时积累的不爽一并奉还。保安大叔憋红脸,礼貌地和我解释这个是规定。他唠唠絮絮一堆道理。我看着他,只觉得他就是那种有点小权利就要用尽的小人。我看着满头大汗的他,我嘴里只蹦出了两个字傻冒。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了进去。这一次,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内心有一种打败他人之后的暗爽。

  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我觉得他站在那里,就是用来印证墨菲定律的。他越是担心业主不带门卡,就越多人不在意门卡这事。

  在某天下午,楼下尖锐的谩骂声吵醒了午睡的我,望下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指着那个保安大骂着,面目狰狞,毫无素质可言。我看到保安大叔无助地叹着气向四周张望,眼里满是委屈和无奈。站在灼灼的烈日下,在没有一丝风的炎夏里,穿着制服,汗流浃背。在吹空调都嫌不够解闷的夏天里站立着。原来他一天要承受许多次这样的谩骂,而我,却也是其中一个。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生硬的不安让我不自主地下楼。

  那天我特意带了门卡,还在门口的超市买了两罐可乐。进门的时候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那天不好意思啊。保安挠着头笑笑,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我把可乐给他,他一开始不肯接受,然后又接过了放在一边。自那以后,那个保安每次见我都对我笑。

  在那之后热热闹闹的春节就来了,我站在阳台上贴对联,发现保安大叔依然在站岗。因为小区放爆竹的事情,劝说业主几句的他又在挨骂。冬天很冷,那天下着雨,他一个人站在小小的亭子边,时而抬头看天,时而往远处呆望。保安台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他就这么一天天无聊地站立着。

  我皱起了眉头,那天的保安大叔,定格在了我那时年少的记忆里。

  我想,他一定也有自己的父母、孩子、爱人。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只要为了家人,可以这般坚持地站过一个又一个的炎夏与寒冬。

  从那一年起,我有了随身携带门卡的习惯,尽管后来多次搬家,但我总能在不同的人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17岁,高中

  初中毕业以后,我便离开了父母。在陌生的城市读起了高中。

  在那里,我常常三餐不定。有时随便就在路边随便解决温饱问题有个山东煎饼的小摊我经常光顾。

  我记得卖煎饼的大叔有个小男孩,他每天下午六点会准时到他爸爸的小推车那里。有时在一张塑料凳上面写作业。有时在玩树下的小花小草,有时困了就枕着小书包在手推车旁的一块硬纸板上睡觉。

  这样艰苦的日子,让这个应该还在幼稚园无忧无虑玩乐的小男孩早早成熟,不吵不闹。

  有一天晚上我路过那条街,发现那个煎饼的小摊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大发雷霆,指着不小心将面糊溅到他身上的小男孩的爸爸谩骂。小男孩的爸爸很窘迫,一个劲地道歉,脸上尽是无奈和委屈。我透过人堆看到了小男孩,他被人群包围着,眼里满是惊恐和无助,他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衣角。

  后来中年男子骂舒服了,终于走了。

  人散后,他爸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凳子上。也许是感觉在儿子面前丢脸了,也许是心酸和委屈。小男孩的爸爸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嘴里大概说着一些没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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