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木匠散文




九十高龄的父亲伛偻着身子,常常一个人腔族蠢在农具房,一待就是一大晌。 在农具房的角落里,摆放着整齐的木匠工具。墙上斜挂着大小宽窄不一的各种锯子、钻子和大小方尺;地上摆满着各种刨子、墨斗、斧头、锛、丈杆等,工具箱里插满了各种凿子和铁锉、木锉、三棱锉。每一件工具的把子都是用结实耐用的槐木或枣木做成的,红里透黑,油光油光,闪耀着黑黝黝的光亮,好似整装待发的战士,雄赳赳气昂昂的等待着一声号令;又好似搭在弦上的利箭,耳边仿佛传来拉弓时“咯吱吱”的声响。 这些都是父亲的宝贝。年轻时的父亲带着它们走南闯北,建造了多少间民房,打造了多少套家具和农具,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如今,年迈落寞的父亲,经常会到农具房,看看他的这些宝贝们。过去,父亲就是用这些宝贝养家糊口,养大了我们姊妹几个。工具们看到了父亲,好似像窝里的小鸟,纷纷伸出头去,叽叽喳喳张大饥饿的小嘴,等待父亲来喂它们。父亲爱怜地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灰尘,再给锯条、刨刃、斧刃上抹上一层薄薄的食用油,使其油滑可鉴,闪耀着幽寂的光芒。心烦了给老伙计诉说一番,高兴了给宝贝们哼唱一曲,它们似乎懂得父亲的心思,安静乖巧地注视着父亲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一如当初在火热的工地,和父亲形影不离,一道迎着红彤彤的朝阳升起,背负日落的沉寂。 打我记事时就知道,父亲是个木匠。 “串百家门,吃百家饭”是父亲的生活轨迹,平日里很少看到他的身影。不是给这家建房,就是给那家箍窑,或者是给即将娶媳妇或嫁女的庄稼户打家具。那时候没有电动工具,无论是锯、刨、凿、砸全靠的是力气。在木匠这个行当里,父亲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大到寺庙祠堂,建房盖屋的木工,小到家具上的木雕,样样驾轻就熟。从配门窗扇,到给家具上雕花镂刻无所不精。他给木柜、箱子、窗户上雕刻的花儿经常招来蜜蜂和蝴蝶乱撞,雕刻的凤凰惹得众鸟叽叽,纷纷朝拜。“二木匠”(父亲排行老二)的大名传遍了十里八乡。父亲从师于世代为木匠的权老大,据说权老大的祖上是给皇上造宫殿的大木匠,回乡后,连县太爷也敬畏三分。 过去打造家具不像现在闸刀一推,刨子高速滑动,木花飞泻一地,一件件新潮家具三五天功夫就矗立了起来。那时候,全凭斧、锯、刨、凿、刀、钻和锤等工具手工作业,采用“榫卯结构”,根本没有钉子和粘合剂等化学用品,榫与卯严丝合缝,做出来的家具稳固穗大而不松散,连水都很难渗透进去,传五、六代人没问题。 那时候,没钱的人家伍陪建造几间土坯偏厦房,家庭稍微殷实的农户则是用砖柱子夹胡基建造房子,有钱人就厉害了,是一砖到顶的大房。无论是什么房子,父亲都能手到拈来。木匠行当在那个年代非常受人尊敬,是名副其实的手艺人。父亲经常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有人拿着金丝猴香烟,满脸堆笑而虔诚的预约父亲给他们家盖房子,生怕父亲不答应。父亲常常说, “‘娶媳妇盖房,花钱没王。’咱们农民盖房子不容易,一辈子能盖几回房?人家能求到咱门上,说明是人家看得起咱,咱有啥牛皮的?咱只有尽心尽力的盖好房,别让人戳脊梁骨骂先人。”当父亲告诉几月几号肯定去他家时,来人就会长长的舒一口气,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父亲常说房木匠是木匠行当里最苦的活,身体不好的人根本吃不消。父亲三岁时祖父就离开了人世,从小吃苦受累,人世间的凄风冷雨将他过早的锤炼成了一个结实的西北汉子。那时候,农村大部分人家盖的都是胡基房,丈八高的偏厦房背,全靠胡基垒砌。过去没有电葫芦,全凭人撂胡基。随着房背的不断增高,二十几斤重的胡基越来越难上去了,就要在房背中间搭一个木架,架上的人接地上的人撂上来的胡基,喊着号子再撂到木匠手里。一般三间偏厦房起码需要五千左右的胡基。现在想起来,那一块块胡基上,滴了父亲多少汗水呀! 当房的主体用胡基垒砌好后,父亲就会扯出墨斗里的黑线线,在房侧面的山墙上画出房子的结构图和具体尺寸,徒弟们就按照这个尺寸开始捋木头。一般情况下,主家在建房前就准备好盖房的木料。当木匠说开始要捋木头时,主家就将那些直的、弯的、长的、短的木料拿出来摆在门前宽敞的空地上。徒弟们看到那些弯木头就喊父亲。 “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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