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好长好长


  头上还是满天星星,我便在父亲的叫唤声中起床上路了。  这条路很长,从这头到那头,这头是我的家,那头是学校,足足的25华里路。每星期往返一次,算起来就是50华里的路程。星期六与星期天要帮着家里干点农活儿,每星期一的早晨,我便从家中开始用脚步去量地球的这一条路程。尽管这条路已是相当的熟悉,闭上眼睛都能数出这条路上有几沟几坎几桥几山几水。但我还得走,用两只脚。  其实很想对父母说:买一辆自行车吧。离学校最远的是我,没人与我同行,那些同学大都有自行车。但望着父母斑白的头发,我终是没有说出口。在我那个村庄,读书已是一种奢侈,我何以生出那种近乎是要上月球的想法呢?  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路人,无论头上是星星满天还是乌云密布,山路上、田野中,只有孤独的我在仓皇地走着,一个瘦小的身子背着装满米和菜的篮子在仓皇地走着。没有人会陪我去走这一段如唐三藏西天取经般的路途。  父亲总是这样鼓励我:“这条路走完了,你的道行也满了。”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他是说当我高中毕业后就不用再走了。  可后面还有两条路在等着我:要么是草鞋换皮鞋上大学,要么就打回老家和父亲一起脸朝黄土背朝天。  我心里着实发虚。在万马千军过独木桥的当年,这条路是我人生的起点还是我的末路呢?  无论如何我总得走呀。我在路上走,我在扳着指头数着日子,那三年的日子到底有多长呢?  其实父亲也不轻松。家里没有时钟,全靠天象。父亲练就看星星的本领,就用在我去读书的路上了。父亲总是早早地起床,看天边的那颗星亮了没有。有时父亲一个早上要起上好几回,乌云密布的日子更是如此。每一次父亲都要送我到村口,还要千叮咛万嘱咐,在夜色里目送我走上一程。  有一次,我问:“爸,你看的是什么星呢?”  “启明星,喏,就是天边那颗最亮的星。它会伴你到天亮!”  我放眼望去,东天边的一颗星特亮,掩去了其他星的光华。原来那就是书上说的启明星。父亲是老大一个字都不识的农民,关于星星的故事他却有一大箩筐。小时候,父亲将我放在他的双腿上,讲着那些离奇的故事,听得我傻痴痴的。父亲可以从星象上看出明日宜上山砍柴还是宜下田拔草。  父亲总在惦念着走在路上的孤独的我,我在路上走着,父亲的心就在我的身上附着。没有星星的夜晚,父亲凭着感觉去估摸时间了。有时碰上雷雨的天气,父亲就会估摸错了时间,但那毕竟是少数。  没有走过夜路的人是不知一个人走夜路有多么的可怕。四周黑乎乎的,偶尔从山坳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实在凄凉得让人心里发怵。有时月光被乌云遮住,所有的精怪都从我心底里爬出来,缠绕在我思想的四周,让我在恐惧中飞速向前走去。  在途中有一座亭子,听人说,那里有一个女吊死鬼,常常会伸出长舌头和孤独的行人打招呼……春夏秋冬、有雨有风的日子,到那附近时,我的神经会自然而然地绷紧,捏紧拳头作个拼打状出来,但肩上那一篮子要用一个星期的米和菜,让我觉得受了制约。父亲说:“不用怕,吉人自有天相,佛祖会保佑你的,鬼神近不了你身。”  即便有鬼,他们要我这个孤独的夜行人去干啥?我也不知佛祖在什么地方,但我更多想到的是在家中等我平安到达学校的父亲。每次在村口,父亲总是这样说:孩子,不用怕,记住,我在你的后面。所以,我感到害怕的时候,总觉得父亲与我同在,父亲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温暖有力的双手推着我向前。  长长的三年路,如果把它连成一条直线那又有多长呢?能不能绕上地球一圈?这条路就是我的人生路吗,非要我一个人去走完?难道我的人生之路就这样让人感觉荆棘密布?  孤独的夜行人就这样在万千种的喜悦和惊悸中走完那段路。每每回想起来,那条路真的好长好长。在城里,我常向父母说起那条路的事。那条路是嵌在我的记忆深处了,包括那条路上的一切。  有时我觉得头上那颗启明星还在亮着,父亲依然在等着,我也依然在路上走着。  尽管那路上只有我这么一个孤独的行路人。(文/冰雪梦舟)

路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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