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场恒久的梦
梦的美好，让人向往不已，但同样，梦也是易醒的，醒来后会因现实的落差产生巨大的空虚感。
在遇见他以后，我陷入一个无比美好的梦境。
现在，
我只希望这是一场恒久的梦，不要有醒来的那天。
序：
“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们是否还会想起今天的操场，想起今天逐渐落去的夕阳，那是我们流逝的时间；想起今天的这种有点凉的温度；想起今天的我，今天的你。在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们是否还会想起今天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是的话，我想对你说，不管以后我们变成什么样子，在此时此刻，我是这么的爱你，不能自已。”
“这是他在交往过程中跟你说的话吗？”
“是啊，那天我们在操场上面对面坐了很久，快天黑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的……”
“不得不承认，我被彻底感动了。”坐在我身边的苏文芝说：“如果有个男人一边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对我说这些话，不管他是不是骗我我都一定嫁给他！”
嫁给他？我是否有过这种想法呢？答案是肯定的，我无数次的有过想嫁给他的冲动，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想明白一个问题，在现代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无论你怎么伤害他，无论你怎么做让他失望的事，他都会在你的身边，始终如一？
他说爱你，就真的会爱你。他说永远，就真的是永远？
在遇见他以前，我从不抱这样的幻想。
1.
我眯起眼睛眺望远方的风景，陷入了恍惚。我总会有这种感觉，当你眺望很远很远的地方时，就像是在看另一个时空里的世界，不真实，却存在。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苏文芝说：“我知道你有故事，朋友们都在传。”
“我是有一个故事。”我说：“但没人会相信，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信！”苏文芝说：“况且，如果我不信的话，你更该讲给我听，你有责任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事情，美好到让人不敢相信。”
我回身坐在她的旁边，这一幕我似曾相识，于是我追着那点回忆，开始了讲述。
故事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我经历过的，一个部分是连作为当事人的我都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的。
但是，对于他的真挚，我除了深信不疑，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刘茹。”苏文芝叫我：“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说：“在想过去。”
苏文芝用手掌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做好了听一场很长的故事的打算，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了讲述。
那件事距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年，经历过那事的人也早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但我仍旧可以记得故事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因为这件事情不光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故事的正面：
那时的我还是个孩子，过着每天只有三十块钱生活费的日子。
在大一那年，我办理了转学手续，去到一所更偏僻的大学，我不是被这所大学的风格、文化所吸引，在踏进校门之前我甚至都记不清它的名字，我只是觉得这里能让我继续保持麻木，让我晚一点面对现实。
我的记忆就像电影回放一样清晰准确，哪一天的哪些对话我都能记住。
比如转校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电话响了起来。
“喂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尖锐，刺得听筒一阵阵失音：“你还好吧？”
她叫张赫瑾，千万别以为是她很关心我，‘你还好吧’这是她的口头禅，说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以一种极为拧巴的语气表达，乍一听很搞笑，仔细一听又毛骨悚然，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发出这种声音，在这里我是没能力形容了。
我把电话音量降低了几格，说：“我马上去报道，你好吗？”
“不好。”她尖锐的声音依旧从听筒传来：“你知道不好到什么程度吗？我已经早起晚归到好多天没拥有过眼屎了。”
“……”我语塞，揉了揉眼睛上的眼屎，第一次觉得这原来是这么奢侈的玩意儿。
“别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入校？我已经做好迎接你的准备了，不过你得等我把这个活动搞完，学校刚刚评选才艺之星呢！”
这就是我跟她不一样的地方，她是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好人’，无论老师还是家长，所有活动、晚会、班级事务都有她热心的身影。我说实话挺羡慕她，但也不想去变成她那个样，这是不是很矛盾？
“我……”我从走神中恢复回来，说：“马上就出发，下午就能到。”
“那正好，我的大小姐。”她说：“我忙完就去接你，下午的话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我们全校的风云人物呢。”
……
“风云人物是谁？”苏文芝好奇的问我：“该不会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吧？”
“不止。”我只能这样回答她，我一一回忆起他的优点：“人长的帅，身材好，一身肌肉，从没人见过他生气，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校园十佳歌手，会弹钢琴会写诗，每年晚会还跳一支独舞，会做饭爱干净，在校外兼职摄影师能赚不少钱。”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全面的人？怪不得是风云人物。”
“你了解他之后，会发现这只是表面现象。”我回忆起他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面带微笑：“他不干现代人干的任何娱乐活动，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游戏不上网，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唯一的爱好……你猜是什么？”
“我知道了，这么文艺的人肯定是看书。”
“不对，最大爱好是倒立！”我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很奇怪对吧？他没事干的时候就去学校里那些比较高的地方倒立，好像是什么瑜伽动作。你还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他和那种喜欢复古的文青不同，他从不看书，也不看电影。”
“天哪！” 苏文芝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那也不玩折扇、手串、茶叶什么的嘛？”
“不是说了吗？唯一的爱好就是倒立，非要再说一个他和人干得差不多的事情，就是吃饭，在食堂里他顿顿饭都吃的很认真，就像每顿都是最后一顿一样。我还问过他为什么喜欢倒立，他给我的回答非常吃惊，我以为他会说强身健体之类的，没想到他说，因为倒立会让他感觉时间过的慢一点。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看电影不看书，什么也不玩，他一样回答说，因为那样会让时间过的很快。”
“我有同感，只要一打游戏，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了。”
“只有痛苦才会让时间变慢，我试过倒立，一分钟都跟几个小时似的。”我继续说：“这些优点，还只是一小部分，他的人格非常完美，整个学校不光没有老师讨厌他，连所有的学生都很敬佩他，因为他情商很高，从不让人尴尬，也没人见过他尴尬。”
“这就有点难了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百分之百。人总是会有敌人的，总是会让人不满意的吧？”
“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人完美的有些过了。”我脸色又低沉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你没说。”苏文芝道：“他很爱你，这是我听说的，全心全意的爱你。”
是啊，他很爱我，三年来他总是无时无刻的帮助我、保护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转校那天，我粗心大意弄丢了钱包和报名需要的一切证件，正瘫在路边绝望呢，他出现了，叫我的名字声音很温柔，像是怕打扰到我一样：“刘茹。”
“啊？”
“这是你的吗？”
“是是是，我……”我激动的语无伦次：“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再见，祝你有个好心情。”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他显得有点紧张，一看就不是撒谎的老手：“我看了你的入学报到证。”
他转身离开，我坐在地上注视他离去的背影，有点落魄，那画面竟使我潸然泪下，很不可思议吧？我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但我总觉得这背影承载了太多悲伤，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情感，我只觉得倘若有上辈子的话，我一定和他见过。
过了几分钟到了我缴费，我把东西递给了窗口，结果窗口那头冷冰冰的回答我说：“同学，怎么不填一下信息就交过来了。”
“啊？”我吃惊：“什么信息？”
窗口那头退回了一张纸，是我的入学报到证，上面空空如也，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籍贯……一个也没填。
……
“天哪！”苏文芝问：“什么也没有？”
我点了点头。
“这个人怎么知道你名字的？”
“一言难尽。”
“好吧。”苏文芝说：“那先挑好说的说，你莫名其妙哭了，为什么？因为你爱上了他？一见钟情？”
我想了一会儿，说：“没那么简单。”
“还有比爱情更复杂的事情吗？”
“比爱情更复杂的是经历爱情。”
我继续讲接下来的故事：“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没太当回事，虽然我对他很有好感，但我也只认为我们擦肩而过，没有后来，仅此而已。”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就像摸到了什么幸运大奖，往后的三年时光里，他无缘无故的一直默默保护着我，那时的学校有很严格的规定，比如说检查宿舍卫生、叠被子、检查衣服裤子、按时到课堂、不许在教室内吃零食等等，因为我刚转学的，对于这些很不适应，犯错是家常便饭。但没有一次麻烦找上我，我后来才知道都是因为他在帮我处理这些事情，帮我把扣的学分找回来，后来学生会干脆不检查我了，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在老师面前有这么高地位的他。”
“不知道在你人生里发生尴尬和麻烦的次数多不多，我特别容易丢三落四，经常发生很麻烦的事情，在上大学之前弄丢准考证、身份证的事情跟家常便饭一样。但在上大学后，我每次不小心丢的东西，不到晚上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更夸张的是，我有一次参加学校的演出，临上场前演出服的肩带突然断了，这有多尴尬啊，可是临上场了，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演出服，居然正好是我要穿的型号，不大不小。”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突然低血糖，马上就有一瓶冰凉的可乐还有几块水果糖送来，一开始他还掩饰，好像不想让我知道是他在帮我，后来不光我知道，几乎每个同学都心知肚明，他也就不在躲避我了，到后来还经常和我聊天，并且总是准时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出现。”
苏文芝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吗？”
“你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吧？我讲到后面你就明白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故事的结尾。”苏文芝说：“插一句，我很喜欢这样行动派的男人，我遇到过不少嘴上一遍一遍说‘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却一遍一遍伤害她的男人，真正的爱，都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体现出来的。”
“是啊，在这种爱面前，他很快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很难不被孤立，不是吗？后来我爱上了他，谁能拒绝幸福呢？他也像他做的那样接受了我的爱。”我说道：“在爱情里他表现的更夸张，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境界，他从来不对我发脾气，我不想做的事情都替我做好，在我无聊的时候会和我聊天解闷，跟我讲世界各地发生的奇闻趣事。我给你举个例子你才会知道到底有多夸张，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老穿白色的衣服太土了，想换一个粉色的试一试，最好是那种连衣裙，可是天又这么热我又懒得去买，我一看窗外，发现他正站在楼下，因为他没有手机，所以来找我的时候都是在楼下等着，当然他也从来不会感到无聊或者嫌我下来晚，那天很热，我担心他站在楼下热坏了，赶紧跑下去找他，刚下楼他就递给我一个购物袋，里面是几件粉红色的连衣裙。”
“这……这就有点夸张了啊。”苏文芝毛毛的说：“有点像鬼故事。”
“这就像鬼故事了。”我被苏文芝的样子逗笑了，说：“更像鬼故事的是，我在购物车里收藏了一件一直想买但又觉得太贵的衣服，居然也在袋子里面，一模一样，连拉锁形状都一样。”
“我真的忍不住了！”苏文芝抓狂道：“刘茹！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面对苏文芝的抓狂，我反而语气平缓了下来，像一个姐姐问妹妹的语气说：“文芝，如果让你重新活一次，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重活？”
“不用从小时候重活，时光倒流个三五年，你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嘛……”苏文芝想了一会儿，说：“首先，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胖了，三年前我想减肥却没有坚持下来，如果重新活过，我一定会坚持下来，不让现在的自己每次买衣服都这么煎熬。还有，我一定少玩电脑，不让自己得一身电脑病，现在想想几年前我好像离开电脑就活不了一样，那时爱的要死要活的网络游戏我现在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呵呵，我的时间就这么浪费在这上面了，我最宝贵的青春除了玩之外什么也没有收获。还有最关键的，如果让我重新活三年，我一定不会跟我前男友分手，你能想象吗？三年前就因为我过生日他忘记给我准备蛋糕，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分手了。三年后我才开始明白，三年后我才开始想他，如果让我重新活三年，我一定会包容他，不会责怪他，我再也没有遇到他那样的男人。”
说着说着，苏文芝的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泪水。
“他就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苏文芝惊讶的说：“怎么可能！他难道……”
我笑了：“我就说这个故事没什么人相信吧。”
“我信我信！”苏文芝已经被好奇心驱动的丧失了理智，说：“你快说！”
“好像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我常常向他抱怨：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就把报名证丢了，折腾了好几天……上台的时候衣服坏了，导致我被另外一个人替换……那时上体育课的时候低血糖犯了，当众晕了过去，真是太丢人了……一直想买又没买的衣服，现在好后悔，当时应该再贵也要买下来的！”
苏文芝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不说，似乎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挽回的，比如说浪费的光阴，但如果可以呢？你还会那么做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一切能重新，你会变成最好的自己，这点在他身上就应验了。”我说：“在爱情身上也应验了。”
他就是病死后重活了三年的人。
故事的反面：
这一面故事，大部分都是我从他口中听到的诉说。
世界上最完美的人，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在爱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一夜之间成为了全世界最羡慕的人，他被称为模范男友，我们是模范夫妻，从不吵架。
羡慕还有一个附赠品，妒忌。
无数猜测和流言蜚语朝我袭来，有人猜我是富二代，他是为了上位才委曲求全，有人猜我为他流产了，借此要挟他的名声。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我也不在乎，因为当你真正处于幸福中的时候，流言蜚语自然就显得很可怜，酸溜溜的。
在爱情中途的时候，我出了一些问题，过度的幸运让我认为这一切并没有那么值得珍惜，我曾经因为几件无理取闹到极限的事情对他发过脾气，其实那时我也有点到底试试看他会不会生气的心理。
甚至有一次我故意把我和另一个男生的聊天记录给他看，并且做好了要挨骂的准备，他只是微笑着问我这是不是我的朋友，怎么没有告诉他。没有一点生气的语气。
在爱情结尾的时候，我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就像美梦要醒了的前兆，天气灰蒙蒙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我的心神一直很不安，什么都不想干。这种感觉我一辈子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他出现的时候我几乎要哭了，对于他的重要性我已经深信不疑了。
我的语气很小心，话也很少，生怕说出了什么，我问他，去哪了你？
他的眼神含着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所以我马上也流泪了。
我问他，去哪了？
他说，对不起。
我害怕了，真真正正的害怕，我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要说对不起，你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餐了，多休息一会儿吧，周末我帮你洗洗衣服……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他。仿佛他摘掉了一切，像个会受伤会哭泣的普通人一样，他说，刘茹，对不起，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接近你的。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他，为什么？
他说出的话让我终生难忘，他说：因为我终将是要离开你的，这只是一场梦，梦不是永恒的。
我以为他终于受够我了，我顾不得面子，祈求他说，我哪做错了？我可以改！真的，不信我现在就改给你看……
我说了几句就大哭了起来，我说，我再也不朝你发脾气了……求求你，像以前一样宽容我好吗？你不是已经无数次这样做了？为什么这次不呢？我不能没有你。
然后，他向我解释了一切。
他不是受够了我，也不是想离开我，但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要结束了??
好像在另一个时空里同样有一个他，这个时空里的完美他跟我讲，在那个时空里他不像现在这样，他每天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沉浸在游戏、电影、音乐等等享受中，他很喜欢写书，常常说我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作家，但是他从不写完整的故事，写到一半就没耐心了。
他想有一副好身材，但跑步从来坚持不了一分钟，他想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但社交能力又太差，学习不努力，反而被老师同学们讨厌。
他也有幸运的一面，因为他看过不少电影，经常给一个女孩讲电影里的故事，也经常给女孩写还算漂亮的诗歌，女孩渐渐爱上了他。
对了，这个女孩，也叫刘茹。
但在那个时空里，刘茹并没有我这么幸运。
恋爱后他的懒惰、不负责任渐渐显露了出来，她经常在宿舍门口等他，一等就是十几分钟，因为他一打起游戏来就丧失了时间观念，如果刘茹向他抱怨，他马上会找个借口保护自己。而且脾气很差，常常因一点小事对女人发火。
但女孩对他的爱，还是胜过了这些生活中的不快。他每天都在和刘茹吹嘘他的梦想，说他以后要成为一个多么伟大的人。
那个善良的刘茹总会相信他，然后和他一起畅想未来。
但现实是，他除了空想外，付出的那丁点努力总会失败，他说那些人不懂赏识人才，他早晚会一夜成名的。
那个善良的刘茹也信了，用家里给的生活费帮他买吃的喝的，帮他洗换洗的衣服。
刘茹觉得很幸福，虽然这个大男孩总是惹自己生气，但他会唱歌会写诗，总能讲出引人入胜的奇妙故事，所以她爱他。
他也爱她，但爱不是伤害，在那个时空里，他似乎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他得病了，得了一场很怪很怪的病。
他的身体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双手双腿不听使唤，连呼吸都很费劲。
他惊讶，他无助，他不敢相信，他想哭，他甚至记不住那一大串复杂的病名，但……他要死了。
生命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他跑跑跳跳了快二十年，吃了二十年的饭，但在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他做了几次无用的化疗，他最爱惜的头发被医生粗鲁的剃掉，最后连毛囊都在化疗中没了。
死亡来得很快。他躺在病床上，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他看到的，是一张世界上最伤心的脸。
他无法形容这种悲伤。
刘茹在他身边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喊着，你醒过来啊！你不要走！你不是还有梦想吗？你不是还要成为大作家吗？你的书还没有写完，你快醒过来，你就快要成功了，就差一步，我们还要去欧洲……去美国……去看海、看森林……我会照顾好你的，再也不让你生病了，我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饭，你不是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做了，你一定会吃吗？
人在死亡面前就像一个笑话，什么诺言也没命实现了。
在此前的时光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但他想，那些死掉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吧。
在那瞬间，他只剩下了懊悔，人生稍纵即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对待这个善良的女孩，非要让她不开心，非要让她流眼泪，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一次次的让她受伤害呢？
他有无数道歉的话想对她说，但生命走到了尽头，他感觉自己剩下说三个字的力气了。
我爱你……
最后，他说的是，忘了我。
回到这个时空里，他说，那时我想说我爱你，可我觉得很愧疚，我不配说我爱你，是我这个爱你的人让你一次次的流泪，所以我说的是，忘了我。
死亡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回忆自己那些没有价值的时光。
如果生命可以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要把每一个梦想都付出行动，想成为作家，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想拥有好身体，就不要怕累，一步一步的锻炼。
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的话，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善良的女孩，不要嘴上一次次说‘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一次次让她受尽伤害。
关心她，陪她聊天，给她买她喜欢的衣服，给她做法，一点一点的让她感觉到爱情的美好。
在死亡面前，那些觉得无法化解的矛盾，都变得微不足道。
为什么因为她偶尔迟到了就大发雷霆？为什么因为她那句话说的不中听就出口还击？为什么不能包容她的错误？让这段爱情里少一些无法修补的伤痕，让自己少一些后悔……
他说，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一直后悔，心里想如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不让这些事情发生，我一定让要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结果我突然醒过来了，就像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我不在医院了，就问周围的人，时间竟然回到了三年前……我真的重新活一次了。
他继续说，我猜测我的寿命应该也只有三年，你像那个时空里一样转学来了，我本来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但我实在忍不住，每天夜里，我都会想起你是多么的悲伤，想起我是多么的后悔。所以我还是接近你了。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说，我在你来这所学校之前处理好了一切人际关系，为了日后可以尽力的帮到你，重活一次的话，你会变成一个极度完美的人，而且以前那些怎么也改不掉的坏习惯全都没有了，我再也不把时间浪费在游戏这些东西上。至于你朝我无理取闹发脾气，我不是刻意容忍你，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和爱情一比，生活中的琐事算的了什么呢？和死亡一比，那更什么也不是了。
……
苏文芝无比惊讶，甚至在我停止讲述后都回不过神来，她说：“天哪……天哪，我……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一直哭，他满脸抱歉的对我说，他再次出现了得病死亡时的那种感觉，他意识到三年的时间已经到了，尽管他不停的节约每分每秒，三年还是到了，他要离开了。”我神色无比黯然：“在离开的最后时刻，他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满足的表情，他对我说，这次，我可以说我爱你了，他一连说了三遍我爱你。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告诉我，人回答一遍，比如说不吃，可能是无心的答复，回答两遍，不吃不吃，是犹豫的回答，只有连续回答三遍，不吃不吃不吃，说明这个人是真的不想吃。”
我沉思了许久，说：“我想他是真的爱我，不是骗我……”
“怪不得他不看电视也不看书，还能跟你讲很多奇闻趣事陪你解闷，因为他上辈子看得够多了，怪不得他一切都做的这么完美，因为他知道一切……”苏文芝抓住了我的肩膀，用无比严肃的口气问我：“刘茹，我现在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我微笑的看着她，说……
全文完。
注意：本文归作者所有，未经作者允许，不得转载
在遇见他以后，我陷入一个无比美好的梦境。
现在，
我只希望这是一场恒久的梦，不要有醒来的那天。
序：
“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们是否还会想起今天的操场，想起今天逐渐落去的夕阳，那是我们流逝的时间；想起今天的这种有点凉的温度；想起今天的我，今天的你。在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们是否还会想起今天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是的话，我想对你说，不管以后我们变成什么样子，在此时此刻，我是这么的爱你，不能自已。”
“这是他在交往过程中跟你说的话吗？”
“是啊，那天我们在操场上面对面坐了很久，快天黑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的……”
“不得不承认，我被彻底感动了。”坐在我身边的苏文芝说：“如果有个男人一边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对我说这些话，不管他是不是骗我我都一定嫁给他！”
嫁给他？我是否有过这种想法呢？答案是肯定的，我无数次的有过想嫁给他的冲动，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想明白一个问题，在现代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无论你怎么伤害他，无论你怎么做让他失望的事，他都会在你的身边，始终如一？
他说爱你，就真的会爱你。他说永远，就真的是永远？
在遇见他以前，我从不抱这样的幻想。
1.
我眯起眼睛眺望远方的风景，陷入了恍惚。我总会有这种感觉，当你眺望很远很远的地方时，就像是在看另一个时空里的世界，不真实，却存在。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苏文芝说：“我知道你有故事，朋友们都在传。”
“我是有一个故事。”我说：“但没人会相信，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信！”苏文芝说：“况且，如果我不信的话，你更该讲给我听，你有责任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事情，美好到让人不敢相信。”
我回身坐在她的旁边，这一幕我似曾相识，于是我追着那点回忆，开始了讲述。
故事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我经历过的，一个部分是连作为当事人的我都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的。
但是，对于他的真挚，我除了深信不疑，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刘茹。”苏文芝叫我：“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说：“在想过去。”
苏文芝用手掌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做好了听一场很长的故事的打算，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了讲述。
那件事距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年，经历过那事的人也早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但我仍旧可以记得故事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因为这件事情不光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故事的正面：
那时的我还是个孩子，过着每天只有三十块钱生活费的日子。
在大一那年，我办理了转学手续，去到一所更偏僻的大学，我不是被这所大学的风格、文化所吸引，在踏进校门之前我甚至都记不清它的名字，我只是觉得这里能让我继续保持麻木，让我晚一点面对现实。
我的记忆就像电影回放一样清晰准确，哪一天的哪些对话我都能记住。
比如转校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电话响了起来。
“喂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尖锐，刺得听筒一阵阵失音：“你还好吧？”
她叫张赫瑾，千万别以为是她很关心我，‘你还好吧’这是她的口头禅，说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以一种极为拧巴的语气表达，乍一听很搞笑，仔细一听又毛骨悚然，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发出这种声音，在这里我是没能力形容了。
我把电话音量降低了几格，说：“我马上去报道，你好吗？”
“不好。”她尖锐的声音依旧从听筒传来：“你知道不好到什么程度吗？我已经早起晚归到好多天没拥有过眼屎了。”
“……”我语塞，揉了揉眼睛上的眼屎，第一次觉得这原来是这么奢侈的玩意儿。
“别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入校？我已经做好迎接你的准备了，不过你得等我把这个活动搞完，学校刚刚评选才艺之星呢！”
这就是我跟她不一样的地方，她是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好人’，无论老师还是家长，所有活动、晚会、班级事务都有她热心的身影。我说实话挺羡慕她，但也不想去变成她那个样，这是不是很矛盾？
“我……”我从走神中恢复回来，说：“马上就出发，下午就能到。”
“那正好，我的大小姐。”她说：“我忙完就去接你，下午的话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我们全校的风云人物呢。”
……
“风云人物是谁？”苏文芝好奇的问我：“该不会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吧？”
“不止。”我只能这样回答她，我一一回忆起他的优点：“人长的帅，身材好，一身肌肉，从没人见过他生气，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校园十佳歌手，会弹钢琴会写诗，每年晚会还跳一支独舞，会做饭爱干净，在校外兼职摄影师能赚不少钱。”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全面的人？怪不得是风云人物。”
“你了解他之后，会发现这只是表面现象。”我回忆起他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面带微笑：“他不干现代人干的任何娱乐活动，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游戏不上网，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唯一的爱好……你猜是什么？”
“我知道了，这么文艺的人肯定是看书。”
“不对，最大爱好是倒立！”我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很奇怪对吧？他没事干的时候就去学校里那些比较高的地方倒立，好像是什么瑜伽动作。你还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他和那种喜欢复古的文青不同，他从不看书，也不看电影。”
“天哪！” 苏文芝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那也不玩折扇、手串、茶叶什么的嘛？”
“不是说了吗？唯一的爱好就是倒立，非要再说一个他和人干得差不多的事情，就是吃饭，在食堂里他顿顿饭都吃的很认真，就像每顿都是最后一顿一样。我还问过他为什么喜欢倒立，他给我的回答非常吃惊，我以为他会说强身健体之类的，没想到他说，因为倒立会让他感觉时间过的慢一点。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看电影不看书，什么也不玩，他一样回答说，因为那样会让时间过的很快。”
“我有同感，只要一打游戏，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了。”
“只有痛苦才会让时间变慢，我试过倒立，一分钟都跟几个小时似的。”我继续说：“这些优点，还只是一小部分，他的人格非常完美，整个学校不光没有老师讨厌他，连所有的学生都很敬佩他，因为他情商很高，从不让人尴尬，也没人见过他尴尬。”
“这就有点难了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百分之百。人总是会有敌人的，总是会让人不满意的吧？”
“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人完美的有些过了。”我脸色又低沉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你没说。”苏文芝道：“他很爱你，这是我听说的，全心全意的爱你。”
是啊，他很爱我，三年来他总是无时无刻的帮助我、保护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转校那天，我粗心大意弄丢了钱包和报名需要的一切证件，正瘫在路边绝望呢，他出现了，叫我的名字声音很温柔，像是怕打扰到我一样：“刘茹。”
“啊？”
“这是你的吗？”
“是是是，我……”我激动的语无伦次：“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再见，祝你有个好心情。”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他显得有点紧张，一看就不是撒谎的老手：“我看了你的入学报到证。”
他转身离开，我坐在地上注视他离去的背影，有点落魄，那画面竟使我潸然泪下，很不可思议吧？我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但我总觉得这背影承载了太多悲伤，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情感，我只觉得倘若有上辈子的话，我一定和他见过。
过了几分钟到了我缴费，我把东西递给了窗口，结果窗口那头冷冰冰的回答我说：“同学，怎么不填一下信息就交过来了。”
“啊？”我吃惊：“什么信息？”
窗口那头退回了一张纸，是我的入学报到证，上面空空如也，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籍贯……一个也没填。
……
“天哪！”苏文芝问：“什么也没有？”
我点了点头。
“这个人怎么知道你名字的？”
“一言难尽。”
“好吧。”苏文芝说：“那先挑好说的说，你莫名其妙哭了，为什么？因为你爱上了他？一见钟情？”
我想了一会儿，说：“没那么简单。”
“还有比爱情更复杂的事情吗？”
“比爱情更复杂的是经历爱情。”
我继续讲接下来的故事：“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没太当回事，虽然我对他很有好感，但我也只认为我们擦肩而过，没有后来，仅此而已。”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就像摸到了什么幸运大奖，往后的三年时光里，他无缘无故的一直默默保护着我，那时的学校有很严格的规定，比如说检查宿舍卫生、叠被子、检查衣服裤子、按时到课堂、不许在教室内吃零食等等，因为我刚转学的，对于这些很不适应，犯错是家常便饭。但没有一次麻烦找上我，我后来才知道都是因为他在帮我处理这些事情，帮我把扣的学分找回来，后来学生会干脆不检查我了，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在老师面前有这么高地位的他。”
“不知道在你人生里发生尴尬和麻烦的次数多不多，我特别容易丢三落四，经常发生很麻烦的事情，在上大学之前弄丢准考证、身份证的事情跟家常便饭一样。但在上大学后，我每次不小心丢的东西，不到晚上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更夸张的是，我有一次参加学校的演出，临上场前演出服的肩带突然断了，这有多尴尬啊，可是临上场了，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演出服，居然正好是我要穿的型号，不大不小。”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突然低血糖，马上就有一瓶冰凉的可乐还有几块水果糖送来，一开始他还掩饰，好像不想让我知道是他在帮我，后来不光我知道，几乎每个同学都心知肚明，他也就不在躲避我了，到后来还经常和我聊天，并且总是准时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出现。”
苏文芝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吗？”
“你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吧？我讲到后面你就明白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故事的结尾。”苏文芝说：“插一句，我很喜欢这样行动派的男人，我遇到过不少嘴上一遍一遍说‘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却一遍一遍伤害她的男人，真正的爱，都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体现出来的。”
“是啊，在这种爱面前，他很快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很难不被孤立，不是吗？后来我爱上了他，谁能拒绝幸福呢？他也像他做的那样接受了我的爱。”我说道：“在爱情里他表现的更夸张，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境界，他从来不对我发脾气，我不想做的事情都替我做好，在我无聊的时候会和我聊天解闷，跟我讲世界各地发生的奇闻趣事。我给你举个例子你才会知道到底有多夸张，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老穿白色的衣服太土了，想换一个粉色的试一试，最好是那种连衣裙，可是天又这么热我又懒得去买，我一看窗外，发现他正站在楼下，因为他没有手机，所以来找我的时候都是在楼下等着，当然他也从来不会感到无聊或者嫌我下来晚，那天很热，我担心他站在楼下热坏了，赶紧跑下去找他，刚下楼他就递给我一个购物袋，里面是几件粉红色的连衣裙。”
“这……这就有点夸张了啊。”苏文芝毛毛的说：“有点像鬼故事。”
“这就像鬼故事了。”我被苏文芝的样子逗笑了，说：“更像鬼故事的是，我在购物车里收藏了一件一直想买但又觉得太贵的衣服，居然也在袋子里面，一模一样，连拉锁形状都一样。”
“我真的忍不住了！”苏文芝抓狂道：“刘茹！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面对苏文芝的抓狂，我反而语气平缓了下来，像一个姐姐问妹妹的语气说：“文芝，如果让你重新活一次，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重活？”
“不用从小时候重活，时光倒流个三五年，你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嘛……”苏文芝想了一会儿，说：“首先，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胖了，三年前我想减肥却没有坚持下来，如果重新活过，我一定会坚持下来，不让现在的自己每次买衣服都这么煎熬。还有，我一定少玩电脑，不让自己得一身电脑病，现在想想几年前我好像离开电脑就活不了一样，那时爱的要死要活的网络游戏我现在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呵呵，我的时间就这么浪费在这上面了，我最宝贵的青春除了玩之外什么也没有收获。还有最关键的，如果让我重新活三年，我一定不会跟我前男友分手，你能想象吗？三年前就因为我过生日他忘记给我准备蛋糕，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分手了。三年后我才开始明白，三年后我才开始想他，如果让我重新活三年，我一定会包容他，不会责怪他，我再也没有遇到他那样的男人。”
说着说着，苏文芝的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泪水。
“他就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苏文芝惊讶的说：“怎么可能！他难道……”
我笑了：“我就说这个故事没什么人相信吧。”
“我信我信！”苏文芝已经被好奇心驱动的丧失了理智，说：“你快说！”
“好像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我常常向他抱怨：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就把报名证丢了，折腾了好几天……上台的时候衣服坏了，导致我被另外一个人替换……那时上体育课的时候低血糖犯了，当众晕了过去，真是太丢人了……一直想买又没买的衣服，现在好后悔，当时应该再贵也要买下来的！”
苏文芝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不说，似乎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挽回的，比如说浪费的光阴，但如果可以呢？你还会那么做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一切能重新，你会变成最好的自己，这点在他身上就应验了。”我说：“在爱情身上也应验了。”
他就是病死后重活了三年的人。
故事的反面：
这一面故事，大部分都是我从他口中听到的诉说。
世界上最完美的人，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在爱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一夜之间成为了全世界最羡慕的人，他被称为模范男友，我们是模范夫妻，从不吵架。
羡慕还有一个附赠品，妒忌。
无数猜测和流言蜚语朝我袭来，有人猜我是富二代，他是为了上位才委曲求全，有人猜我为他流产了，借此要挟他的名声。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我也不在乎，因为当你真正处于幸福中的时候，流言蜚语自然就显得很可怜，酸溜溜的。
在爱情中途的时候，我出了一些问题，过度的幸运让我认为这一切并没有那么值得珍惜，我曾经因为几件无理取闹到极限的事情对他发过脾气，其实那时我也有点到底试试看他会不会生气的心理。
甚至有一次我故意把我和另一个男生的聊天记录给他看，并且做好了要挨骂的准备，他只是微笑着问我这是不是我的朋友，怎么没有告诉他。没有一点生气的语气。
在爱情结尾的时候，我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就像美梦要醒了的前兆，天气灰蒙蒙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我的心神一直很不安，什么都不想干。这种感觉我一辈子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他出现的时候我几乎要哭了，对于他的重要性我已经深信不疑了。
我的语气很小心，话也很少，生怕说出了什么，我问他，去哪了你？
他的眼神含着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所以我马上也流泪了。
我问他，去哪了？
他说，对不起。
我害怕了，真真正正的害怕，我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要说对不起，你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餐了，多休息一会儿吧，周末我帮你洗洗衣服……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他。仿佛他摘掉了一切，像个会受伤会哭泣的普通人一样，他说，刘茹，对不起，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接近你的。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他，为什么？
他说出的话让我终生难忘，他说：因为我终将是要离开你的，这只是一场梦，梦不是永恒的。
我以为他终于受够我了，我顾不得面子，祈求他说，我哪做错了？我可以改！真的，不信我现在就改给你看……
我说了几句就大哭了起来，我说，我再也不朝你发脾气了……求求你，像以前一样宽容我好吗？你不是已经无数次这样做了？为什么这次不呢？我不能没有你。
然后，他向我解释了一切。
他不是受够了我，也不是想离开我，但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要结束了??
好像在另一个时空里同样有一个他，这个时空里的完美他跟我讲，在那个时空里他不像现在这样，他每天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沉浸在游戏、电影、音乐等等享受中，他很喜欢写书，常常说我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作家，但是他从不写完整的故事，写到一半就没耐心了。
他想有一副好身材，但跑步从来坚持不了一分钟，他想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但社交能力又太差，学习不努力，反而被老师同学们讨厌。
他也有幸运的一面，因为他看过不少电影，经常给一个女孩讲电影里的故事，也经常给女孩写还算漂亮的诗歌，女孩渐渐爱上了他。
对了，这个女孩，也叫刘茹。
但在那个时空里，刘茹并没有我这么幸运。
恋爱后他的懒惰、不负责任渐渐显露了出来，她经常在宿舍门口等他，一等就是十几分钟，因为他一打起游戏来就丧失了时间观念，如果刘茹向他抱怨，他马上会找个借口保护自己。而且脾气很差，常常因一点小事对女人发火。
但女孩对他的爱，还是胜过了这些生活中的不快。他每天都在和刘茹吹嘘他的梦想，说他以后要成为一个多么伟大的人。
那个善良的刘茹总会相信他，然后和他一起畅想未来。
但现实是，他除了空想外，付出的那丁点努力总会失败，他说那些人不懂赏识人才，他早晚会一夜成名的。
那个善良的刘茹也信了，用家里给的生活费帮他买吃的喝的，帮他洗换洗的衣服。
刘茹觉得很幸福，虽然这个大男孩总是惹自己生气，但他会唱歌会写诗，总能讲出引人入胜的奇妙故事，所以她爱他。
他也爱她，但爱不是伤害，在那个时空里，他似乎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他得病了，得了一场很怪很怪的病。
他的身体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双手双腿不听使唤，连呼吸都很费劲。
他惊讶，他无助，他不敢相信，他想哭，他甚至记不住那一大串复杂的病名，但……他要死了。
生命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他跑跑跳跳了快二十年，吃了二十年的饭，但在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他做了几次无用的化疗，他最爱惜的头发被医生粗鲁的剃掉，最后连毛囊都在化疗中没了。
死亡来得很快。他躺在病床上，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他看到的，是一张世界上最伤心的脸。
他无法形容这种悲伤。
刘茹在他身边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喊着，你醒过来啊！你不要走！你不是还有梦想吗？你不是还要成为大作家吗？你的书还没有写完，你快醒过来，你就快要成功了，就差一步，我们还要去欧洲……去美国……去看海、看森林……我会照顾好你的，再也不让你生病了，我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饭，你不是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做了，你一定会吃吗？
人在死亡面前就像一个笑话，什么诺言也没命实现了。
在此前的时光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但他想，那些死掉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吧。
在那瞬间，他只剩下了懊悔，人生稍纵即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对待这个善良的女孩，非要让她不开心，非要让她流眼泪，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一次次的让她受伤害呢？
他有无数道歉的话想对她说，但生命走到了尽头，他感觉自己剩下说三个字的力气了。
我爱你……
最后，他说的是，忘了我。
回到这个时空里，他说，那时我想说我爱你，可我觉得很愧疚，我不配说我爱你，是我这个爱你的人让你一次次的流泪，所以我说的是，忘了我。
死亡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回忆自己那些没有价值的时光。
如果生命可以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要把每一个梦想都付出行动，想成为作家，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想拥有好身体，就不要怕累，一步一步的锻炼。
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的话，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善良的女孩，不要嘴上一次次说‘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一次次让她受尽伤害。
关心她，陪她聊天，给她买她喜欢的衣服，给她做法，一点一点的让她感觉到爱情的美好。
在死亡面前，那些觉得无法化解的矛盾，都变得微不足道。
为什么因为她偶尔迟到了就大发雷霆？为什么因为她那句话说的不中听就出口还击？为什么不能包容她的错误？让这段爱情里少一些无法修补的伤痕，让自己少一些后悔……
他说，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一直后悔，心里想如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不让这些事情发生，我一定让要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结果我突然醒过来了，就像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我不在医院了，就问周围的人，时间竟然回到了三年前……我真的重新活一次了。
他继续说，我猜测我的寿命应该也只有三年，你像那个时空里一样转学来了，我本来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但我实在忍不住，每天夜里，我都会想起你是多么的悲伤，想起我是多么的后悔。所以我还是接近你了。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说，我在你来这所学校之前处理好了一切人际关系，为了日后可以尽力的帮到你，重活一次的话，你会变成一个极度完美的人，而且以前那些怎么也改不掉的坏习惯全都没有了，我再也不把时间浪费在游戏这些东西上。至于你朝我无理取闹发脾气，我不是刻意容忍你，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和爱情一比，生活中的琐事算的了什么呢？和死亡一比，那更什么也不是了。
……
苏文芝无比惊讶，甚至在我停止讲述后都回不过神来，她说：“天哪……天哪，我……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一直哭，他满脸抱歉的对我说，他再次出现了得病死亡时的那种感觉，他意识到三年的时间已经到了，尽管他不停的节约每分每秒，三年还是到了，他要离开了。”我神色无比黯然：“在离开的最后时刻，他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满足的表情，他对我说，这次，我可以说我爱你了，他一连说了三遍我爱你。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告诉我，人回答一遍，比如说不吃，可能是无心的答复，回答两遍，不吃不吃，是犹豫的回答，只有连续回答三遍，不吃不吃不吃，说明这个人是真的不想吃。”
我沉思了许久，说：“我想他是真的爱我，不是骗我……”
“怪不得他不看电视也不看书，还能跟你讲很多奇闻趣事陪你解闷，因为他上辈子看得够多了，怪不得他一切都做的这么完美，因为他知道一切……”苏文芝抓住了我的肩膀，用无比严肃的口气问我：“刘茹，我现在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我微笑的看着她，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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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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