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国物语》茶朔洵临死和红秀丽的对话


――听见草丛被拨开的声音。 “……你怎么会跑来这么难找的地方啊――!” 一见到头上沾着一大堆小树枝与树叶,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少女,朔洵笑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接着,二胡从他的手心滑下,摔在草地上发出声响。 胸口的血液开始逆流,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随着啪嗒一声,朔洵的唇畔溢出鲜血。 眼前的景象令秀丽一愣。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你……” 秀丽跌跌撞撞地奔至朔洵身边。 虽然已是夜幕低垂,但满天星光闪烁,而且也有烛火。然而更叫人在意的是那个讨厌的声音――触摸胸口之际,那个粘稠的触感。 “怎……怎么这样……这是怎么回事,你……!” 一片混乱。完成不知所措,慌乱的手不停颤抖。心想着必须赶快止血,但是伤势深及内脏,究竟该如何止血――? “你……生病了吗……?” 昨天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一点也不挑食,什么都吃,每天健健康康地四处游荡。行动跟脸色也没有令人起疑之处――她觉得。 或许是她没有察觉也说不定。虽然九年前的内乱当中,在诊所学到了某个程度,然而秀丽并不具备专业知识。 换成影月可能就会发现也说不定。 朔洵轻轻握住染成一片血红的胸口的手。此时传来簪饰叮叮作响,他正摸索着藏在身上的“蓓蕾”,发簪已沾上粘稠的液体。 “……约好了,你最重要的东西还给你。” “现在别说这些……” “你到最后,还是没有泡甘露茶给我喝。” 呵呵……朔洵想起傍晚的事情,不禁笑了。 “结果,你只给我白开水而已。” 第二次伸出手,接到的不是甘露茶而是白开水。 “要好好照顾身体才行,所以今天只能喝白开水。” ――他从来不知道,白开水会那么甘甜美味。 甘露茶对其他男人而言也是“特别”的,但那杯白开水不一样。 那是,专门为了他所斟的。 在那一瞬间,变成只属于他的,“特别”的白开水。 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并未令他失望。 朔洵按住染得鲜红的胸口,那里非常温暖,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其实,我原本准备说出真相的。 那杯白开水当中渗进了一种属于迟效性――他尚未适应的毒药。甘露茶的茶锅当中则是放入可以中和的,切碎的水溶性解药。 “不泡甘露茶给我喝,我会死掉。” 听似玩笑的这番话,是真的。 假如她真的顺从我的意思泡甘露茶给我喝,那我就不会死,而我对她的兴趣与热度也会完成冷却,这个时候我早就不见人影,云游四海去了。 可是,假如她到最后的最后,仍然是我心爱的公主的话。 是你,杀了我―― 我打算如此告诉她。 到时,她就永远忘不了我。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成为她心目中的“特别”人物。 “药……难道没有什么常备药品吗……你现在这样,会不会只是喉咙被割伤了吧?” 扔下发簪,颤抖着双手,在夹衣与衣袖当中搜寻药品的她,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是一场游戏,总有一会因为无聊而死的自己所安排的一场游戏。 其实,他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为他拉奏二胡,泡茶给他喝……就算她是州牧也无所谓,假如州牧的地位让他感觉很碍眼,那他将不惜带她远走高飞。当初觉得应该有些阻碍比较好,一方面也是为了消磨时间,所以他才帮了祖父一把。 秀丽对他而言的确是特别的。然而,在这个字汇上面必须附加“在厌烦之前”这个形容词,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物不必加上这句话,因为这二十九年来他过得无聊到了极点。 (……是我失算了……) 呵呵一笑,喉头随即咳出了血。 “笨蛋!你在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快说药在哪里?” 反而是她看起来脸色苍白。 仔细想来,好像很少看到她的笑脸。 不知为何老是惹她生气。因为她生气的时候模样非常可爱又神采奕奕,所以他也不以为意,只不过……他希望看看她的笑容,一次就好。 眼角映入二胡。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现在只剩耳朵还听得见。 “……你拉二胡给我听。” “别闹了!” 她一口回绝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伤感。 “算了,我去找影月,你在这儿等着。”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放弃。她总是不放弃,活力充沛、耀眼夺目――不断勇往直前。 朔洵以手指勾住旋过身的秀丽的衣袖,制止她,并以残余的全部力量将她搂近。 “什么事……” “我说过好几遍,这样比较好看。” 他拨开朴素的发簪,放下盘得整齐的乌丝。手伸进因分量厚重而缓缓摇动着,披散流泻的乌黑秀发,爱怜的梳理着。 一切都是那么惹人怜爱。 “……你从来没有唤过我的本名。” “……放开我,我去找影月来。” “在你心目中,我排行第几?” “――拜托你快放开我!” 以全身力量扣住打算挣脱的秀丽,拉近小巧的头,凑上唇瓣,舔舐印在少女朱唇上的血红,自己鲜血的甜味让他笑了。 “……不是你的错,顺带一提,我决定把‘茶朔洵’献给你。” 唇瓣离开之际,朔洵一看见秀丽的表情便明白他失败了。 她发觉了。 自己为何会丧命的原因。 “……俗话不是说红颜薄命吗?美男子总是与不治之症离不开关系。” 以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但她完全不相信……真是的,居然在最后的最后犯了这么要命的失误。 该说的话只剩下一句。 “……我爱你,你的二胡、你为我泡的茶……你的一切。” 啪的一声,挨了一巴掌。 “你休想拿这些话随便敷衍我!” 秀丽以怒火中烧的眼神瞪着朔浼,不想哭出来,所以只好发怒。 “我不准你自己说完想说的话,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不会喊你的名字,怎么称呼你是我的自由。我只知道你是少爷――况且你也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名字!” 在这儿等我!她丢下这句话后,真的转身离去。 连头也不回。 朔洵抚着疼得发麻的脸颊――笑出声来。 “真服了她……” 居然往一个再怎么说都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仍然对自己表达爱意的男人脸上打一巴掌,完全没有留下来照料的念头。直到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那么出人意料。 ――与她共度的这半个月,过得出奇平静安稳。 单单看她忙进忙出、跑来跑去就觉得很有趣。要她帮忙绾发,拉奏二胡,泡茶给他喝,与他闲话家常。 只是不断重复这些事情。 原本一成不变,极其无聊的日常生活……感觉非常快乐。 甚至也不再思索一些无聊的游戏,自从她出现之后,朔洵什么事也没有做,只要有她的陪伴就觉得心满意足。 原本以为是对她拉奏的二胡完全不感到厌烦才喜欢她。原本以为是她的表现总是令人惊奇才所以喜欢她,其实错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自己还是喜欢她。 既然什么都不做也喜欢的话,那么过了一年,甚至十年也一定不会改变。 “你真的很‘特别’……” 等到发现这一点之后,朔洵的生活便不再随心所欲。 由于不是腻了就丢的玩具,所以想好好珍惜。有生以来,他头一次想为了特别的人做点事情。 (……这么一来,怎么想都觉得我才是最大的障碍……) 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审慎考虑之后再采取行动才对,他很懊悔。只要与她有关,总会感到后悔与不舍。这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体验。 她不可能属于自己,以她那高贵的心灵,在真面目揭穿之后,无论再喜欢也绝不会落入朔洵的手中。 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茶朔洵”献给她。 正因为走错了一步,自己无论做再多努力也无法与她缔造良缘。不管是以茶家一份子,或者以“琳千夜”的身份,他只希望画下完美的句点,从她的人生舞台退场。 由于一时的赌气,最后又玩了一次游戏。 她仍然不费吹灰之力轻松过关。 “唯一能够在赌注中……赢过我的,只有你。” 视线逐渐昏暗模糊。 唉……朔洵喟叹一声。 一直以为自己死时,一定会毫不留恋地离开这个世间。反正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对一切已经厌烦,有一天突然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然而事实上又是如何? 可笑的是,不舍的心情不断涌现。希望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希望再听她拉奏二胡,希望再一起度过每一天。当初应该谨慎行事、仔细盘算,安排另一种方式相遇就好了……希望她能说爱他。 ――况且你也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名字! 早知道就不要配合她,谈这种跟办家家酒没两样的恋爱。 “真想……” ――想活下去吗――? 听见一个好似迅速滑过地面的声音,朔洵叹了一口气。 “……又来了。” ――从头到尾看下来,还是觉得你是最好玩的一个。 是吗?朔洵低喃。 “……这样……或许也不错。” 满天的星斗,却不见明月。 这样最好,这样才适合他。生于朔日的黑夜,然后―― 最后带着浅浅的苦笑,朔洵的手臂整个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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