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为何能写出如此婉转柔美,动人心肠的曲子?


阿炳(1893~1950),原名华彦钧,民间音乐家。生于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8月17日)阿炳出生在无锡雷尊殿旁“一和山房”。后因患眼疾而双目失明。其父华清和为无锡城中三清殿道观雷尊殿的当家道士,擅长道教音乐。华彦钧3岁时丧母,由同族婶母抚养。8岁随父在雷尊殿当小道士。开始在私塾读了3年书,后从父学习鼓、笛、二胡、琵琶等乐器。12岁已能演奏多种乐器,并经常参加拜忏、诵经、奏乐等活动。他刻苦钻研,精益求精,并广泛吸取民间音乐的曲调,冲破道教音乐的束缚。18岁时被无锡道教音乐界誉为演奏能手。 22岁时父亲去世,他继为雷尊殿的当家道士。后因交友不慎,沾染上嫖娼、吸毒的恶习,34岁时双目先后失明。为谋生计,他身背二胡,走上街头,自编自唱,说唱新闻,沦为街头艺人。40岁时,与寡妇董彩娣同居。每天下午在崇安寺三万昌茶馆门前围场演唱。他敢于切中时弊,抨击社会黑暗,用人们喜闻乐见的说唱形式吸引听众。一二八事变发生后,他又编唱《十九路军在上海英勇抗击敌寇》的新闻,并用二胡演奏《义勇军进行曲》。在抵制日货的运动中,他用富有激情的语言激发人们的爱国热忱。他的许多新闻唱出了群众的心声,深得一般市民的喜爱。每天晚上还走街串巷,手操二胡,边走边拉,声调感人。蜚声国际乐坛的《二泉映月》,就是这一时期创作的。日军侵占无锡后,阿炳和董彩娣一同到双方老家避难。不久赴上海,在昆曲班仙霓社担任琴师,弹奏三弦,并在电影《七重天》中担任表演群众角色盲人。这时他创作的《听松》,是一首气魄豪迈、情感充沛的二胡独奏曲,倾吐着不愿当亡国奴的爱国主义热情。民国28年重返锡城,再操旧业。他每天上午去茶馆搜集各种新闻,回来构思创作,下午在崇安寺茶馆门前演唱;夜间在街上拉着二胡,演奏他创作的《寒春风曲》。他的琴艺十分高超,可将琵琶放置在头顶上弹奏,还可以用二胡模仿男女老少说话、叹息、欢笑以及鸡鸣狗叫的声音。抗日战争胜利后,曾禁止他在崇安寺的固定场所说唱新闻。民国36年,他肺病发作,卧床吐血,从此不再上街卖艺,在家以修理胡琴为业,艰难度日,度日如年。 1949年7月23日无锡解放,阿炳和他的《二泉映月》等乐曲获得新生。1950年暑期,中央音乐学院师生为了发掘、研究和保存民间音乐,委托杨荫浏教授等专程到无锡为他录制《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3首二胡曲和《大浪淘沙》《龙船》《昭君出塞》3首琵琶曲。 1950年12月4日阿炳病逝,终年57岁。 阿炳的一生如戏剧般充满情节的跌宕。据说他生平唯一留存下来的影像,只有一张日伪统治无锡时期“良民证”上的标准照。相片里那个带着盲人眼镜,形容枯瘦的中年人,在一顶破毡帽下面的面孔,透着生活的艰难和沧桑。也许命运给阿炳的磨难,正是成就他那些动人心魄乐曲的缘由。这个华清和的私生子,生来就被剥夺了家庭慈爱的权利。当他的生母无奈地以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抵抗世俗的歧视,这个孩子性格中一些隐秘的部分已经可见端倪。在外寄养几年的少年回归生父华清和的身边,他的眼光所见之处,也许有更多的是不解的疑惑。我从资料中知道,他是叫着“师傅”来到当道士的父亲身旁。华清和自号雪梅,精通各种乐器。阿炳勤学苦练,不久就熟练地掌握了二胡、三弦、琵琶和笛子等多种乐器的演奏技艺。此刻阿炳还当自己只是个蒙受好心人照料的孤儿。然而当他长到21岁时,阿炳突然在华清和因病去世前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往后的日子说来也令人唏嘘。无锡城中道观洞虚宫里雷尊殿的新任当家道士华彦钧似乎放任自流,吃喝嫖赌甚至吸食鸦片。荒唐的生活带来荒唐的结果:因为梅毒侵害他瞎了眼睛,丧失对道观的控制。流落街头后,族人安排江阴的农村寡妇董彩娣来照顾他。世事就是这样矛盾。痛苦绝望中的阿炳没有破罐子破摔。再往后的日子里,一个说唱时事,在街头卖艺,以“瞎子阿炳”闻名的创作型民间艺人新生了。有一篇当时见证人的回忆文章说,日本人侵占无锡后,阿炳和董彩娣曾外出避难,在上海的昆曲班仙霓社担任弹奏三弦的琴师,其间甚至还在当时拍摄的电影《七重天》里表演了一个群众角色。 阿炳在这个卖艺为生的时期创作了他最为动人的乐曲。围绕二胡曲《二泉映月》的流传有许多故事,我在偶然中读到其一个,说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黎松寿孩童时期和阿炳是邻居,少年时喜好二胡,在演奏技法上常常得到阿炳的点拨。后来他考上了南京艺术学院民乐系。一天天很冷,他在老师琴房外活动手指,随手拉了支阿炳教他的乐曲。一曲终了,过来一个人讯问他拉的是什么曲子。老师告诉他,这位问他的先生是从中央音乐学院来的杨荫浏教授。黎松寿说这乐曲是家乡一个民间艺人教的,没名字。杨荫浏说这曲子好,还说他们正在收集民乐,要用刚从国外进口的钢丝录音机录下这样好的民间音乐。黎松寿和杨教授约好,回到家乡一直等到9月份,杨荫浏和曹安和两位教授才来到无锡。这次他们带来的任务是录制无锡的道教音乐。等录完这些道教音乐,黎松寿坚持请他们去录阿炳的乐曲。等阿炳拉完一曲,杨荫浏教授轻声问这曲子的名字,阿炳说没名字。杨教授说没名字不行,要想一个。阿炳接着说那就叫《二泉印月》吧。杨教授又说,《印月》这名字跟广东音乐重了,要不叫映月,无锡有映山湖么,阿炳说,好,你的学问大,就听你的。 对这件事情,黎松寿先生在他的回忆文章里说:1950年9月20日,我和妻子陪着杨荫浏、曹安和两位先生找阿炳录音,那天一直录到晚上7点半才结束。录音的时候,阿炳因为身体很不好,手劲也不够,琴也是临时找的,所以录音保存下来的《二泉映月》并不是效果最好的。阿炳的最后一次演出是1950年9月25日,也就是录音后的第5天,好像是无锡牙医协会成立大会的文艺演出。阿炳支撑着病体出门,由于他走得慢,到会场时演出都快结束了。我扶着阿炳走上舞台,坐在话筒前面。这是阿炳平生第一次面对话筒演出,也是惟一的一次。阿炳一开始是弹琵琶,后来台下有人叫着要阿炳拉二胡,我和妻子就叫阿炳注意身体,不要拉。阿炳说了一句:“我给无锡的乡亲拉琴,拉死也甘心。”接着就拉起了他不知拉了多少遍的《二泉映月》。我记得满场都是人,连窗户上也站满了人。演出结束的时候,台下掌声和叫好声不断,阿炳听见就脱下头上的帽子点头示意。那次演出后的第3天,阿炳就去世了。 80多年前,无锡街道的上空常常飘扬着阿炳卖艺乞讨所奏响的琴声。他的即兴演奏,不仅成就了《二泉映月》这支自述式的悲歌,更主要的是它摆脱了那种赏玩式的心态,上升为一种与我同在的共命运感。对人世的关怀,对自我的思考,以及遭受的磨难,使一些人很容易地把他和贝多芬相提并论。不是说人活着多么艰难,或者古人挂在嘴边的“天降将大任于斯人”,而是真切的自己的行为。一部伟大的作品是一部心灵史,它折射了人之所以要站立的原因。我在阿炳音乐里常常感觉到的,在那一瞬间,就是能分清许多是非。我记忆里有过一段介绍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的文字,说他在第一次听到《二泉映月》这首乐曲时流着眼泪告诉别人:“像这样的乐曲应该跪下来听。” 阿炳因为1950年那次录音保留了他创作的六首乐曲:即今天已为世人所熟知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琵琶曲《大浪淘沙》《龙船》《昭君出塞》。这是一件万幸的事情。作为民间艺人,他艰苦的一生也许只是有史以来无数血泪人生其中的一次。幸好他有了一个机会,不仅能够用自己的双手,用音符来表达,还能借助音乐这种工具来感染其他的心灵。[编辑本段]轶闻趣事 人们称阿炳是三不穷:人穷志不穷(不怕权势);人穷嘴不穷(不吃白食);人穷名不穷(正直)。 在无锡城里,有个地主强奸家中的一个13岁丫头,阿炳知道后,马上把此事编词演唱,揭露地主的罪恶之举,激起民愤,吓得那个地主外逃好几个月都不敢回家。 有一次,国民党军阀汤恩伯要阿炳给他的十三姨太唱生日堂会,阿炳断然拒绝,遭到一顿毒打,可阿炳毫不屈服,并编了唱词,拉起二胡痛骂他们。 抗战时期,日寇占领无锡,一个叫章士钧的人当了汉奸,阿炳知道后,就编词骂他,又遭到一顿毒打。后来,这个汉奸被日本人杀了,阿炳拍手称快,并编了一首《汉奸的下场》沿街演唱,无锡人士无不叫好。[编辑本段]音乐作品 江苏无锡惠山泉,世称“天下第二泉”。以“二泉映月”为乐曲命名,不仅将人引入夜阑人静、泉清月冷的意境,听毕全曲,更犹如见其人――一个刚直顽强的盲艺人在向人们倾吐他坎坷的一生。 继短小的引子之后,旋律由商音上行至角,随后在徵、角音上稍作停留,以宫音作结,呈微波形的旋律线,恰似作者端坐泉边沉思往事(片段1)。第二乐句只有两个小节,在全曲中共出现六次。它从第一乐句尾音的高八度音上开始。围绕宫音上下回旋,打破了前面的沉静,开始昂扬起来,流露出作者无限感慨之情(片段2)。 进入第三句时,旋律在高音区上流动,并出现了新的节奏因素,旋律柔中带刚,情绪更为激动。主题从开始时的平静深沉逐渐转为激动昂扬,深刻地揭示了作者内心的生活感受和顽强自傲的生活意志。他在演奏中绰注的经常运用,使音乐略带几分悲恻的情绪,这是一位饱尝人间辛酸和痛苦的盲艺人的感情流露。 全曲将主题变奏五次,随着音乐的陈述、引伸和展开,所表达的情感得到更加充分的抒发。其变奏手法,主要是通过句幅的扩充和减缩,并结合旋律活动音区的上升和下降,以表现音乐的发展和迂回前进。它的多次变奏不是表现相对比的不同音乐情绪,而是为了深化主题,所以乐曲塑造的音乐形象是较单一集中的。全曲速度变化不大,但其力度变化幅度大,从pp至ff。每逢演奏长于四分音符的乐音时,用弓轻重有变,忽强忽弱,音乐时起时伏,扣人心弦。 华彦钧墓 华彦钧墓,一名阿炳墓。位于无锡市锡惠公园内惠山东麓映山湖边。华彦钧,即“瞎子阿炳”,民间音乐家,1950年12月病殁,葬无锡西郊璨山脚下“一和山房”道士墓。1979年5月,墓遭破坏,由无锡市博物馆原地拾骨,于1983年迁葬惠山东麓、二泉之南现址。墓地面积742平方米,主体由墓墙和翼墙组成,状如音乐台;旧墓碑现藏市博物馆,彩墓碑由中国音乐研究所、无锡市文联立,杨荫浏书,墓前瞎子阿炳铜像,由钱绍武雕塑。 1986年由无锡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阿炳又名华彦钧 (1893-1950) 民间音乐家。江苏无锡东亭人,当地雷尊殿道士华清和之子。华清和号雪海,擅长演奏各种民间乐器,尤精于琵琶。华彦钧自幼从其父学习音乐。他四岁丧母,二十一岁患眼病,三十五岁时双目失明。在无锡市以沿街卖唱和演奏各种乐器为生,饱尝人间的苦难。阿炳的器乐演奏深为群众欢迎,其超群技艺,早在十八岁时就已被当地的道教音乐界看好。他曾广泛学习各种民间音乐,能超脱狭隘的师承和模仿,根据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创作、演奏各种器乐曲。但他一生中的大部分作品,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流传于世。仅有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琵琶曲《大浪淘沙》、《昭君出塞》、《龙船》等得以保存下来,并成为中国民族音乐殿堂中的瑰宝。1914年,华雪梅去世,阿炳成为雷尊殿的当家道士,与堂兄华伯阳轮流主管雷尊殿的香火收入。后由于被骗经营不善,被迫染上恶习,生活逐渐潦倒,在他34那年,双目相继失明,因生活所迫,流浪街头,卖艺为生。1939年,阿炳与江阴农村寡妇董彩娣结为夫妇。 阿炳刚做观主时,雷尊殿香火仍然很盛。有些人看上了阿炳的钱,就骗阿炳花街柳巷,让他吸鸦片,又染上了疾病。阿炳染的疾病很厉害,瞎了眼睛。他请堂弟帮忙管理道观的杂务,眼睛一瞎,堂弟渐渐控制了殿里的事务,最后终于把阿炳赶出了雷尊殿。那是1930年左右,阿炳30多岁。 阿炳被赶出后,只能沿着无锡运河边的码头闹市边走边拉胡琴,做街头琴师。以卖艺为生,饱受人间的艰辛和苦难。天灰蒙蒙的,第一缕阳光还未洒到大地。鸟雀低哀的鸣叫伴着阵阵凉风飘过偏僻、狭小的碎石小道。影影约约,出现了两个黑黑的人影缓缓地向前移来。有些看清了,那是阿炳在他妻子的引导下,背着陪伴他多年的二胡,走向他的卖艺场所。 热闹繁华的大街仍然沉睡着、冷冷的、清清的。他走到梁溪河畔,坐下。随后,操起胡琴,琴声优雅动听,犹如梁溪河波动的水声,又含着淡淡的悲哀,凄凉连绵。现在正是抗日战争的关键时刻,家家户户缺钱少粮,人们为着生计奔波。而阿炳更贫穷、更寒冷、更悲惨,他是多么想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啊!但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一片漆黑。人们已吃过午饭,可阿炳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请他弹奏一曲,前面的破碗中也是空得出奇。 走来一帮酒足饭饱的商贩,正坐在一旁喝茶,看到阿炳连正眼也不瞧,神气地说:“阿炳,今天我们赚了钱,心情好,给我们拉两曲。”此时此刻,阿炳眼睛虽看不见,可是心中雪亮。听着神气活现的话语,心中想:“如果此时我的眼睛没瞎,也轮得到你们这么对我说话吗?”可是想到了自己肚子还饿着,想到家中已是破烂不堪,眼角流出了泪水,手臂开始挥动,曲毕,得到了两个铜板,却丢在了破碗外,阿炳赶紧伸出瘦骨嶙峋可手,颤抖地摸着,他是多么希望尽快摸到那两个铜板啊! 有个好心的人,提醒阿炳说:“你拉得这么好,怎么不喊一喊,拉一下听众呢?”阿炳说:“我不会拉客的,人们爱听就听,现在的我已不是个人样了,可我也是想要好,也想要过体面的生活啊!” 阿炳总是这样回答别人,但他必须为那两三个客人演奏,听几个铜板的叮当声,那时,阿炳的心就像被一座大山压着,想在挣扎中摆脱。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让一家人温饱。以后的日子中,阿炳天天过着卖艺的悲惨生活,起早贪黑,直到去逝。春天,春暖花开,小草在风中哀伤地摇动着,坐在小道旁的阿炳操着胡琴,演奏出流水似的美妙音乐,乐声从指尖静静地倾泻出来,略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一件灰色的破棉衣仍然穿在身上,不知有多少个春夏秋冬了,鞋子早已磨破,只剩下了两个棉花团。衣服虽然破烂,但是却还是干净的,阿炳的眼睛是瞎了,可是心里却也向往光明,向往着过幸福的生活。听他曲子的人不多,二三个人听完以后,便把一二个铜子往地上一丢“叮当”,难道这就是对阿炳那高尚事业的回报?也许是吧!那时一个卖艺的是社会底层的人啊! 夏天,炎热的天气让人烦躁,听曲子的人也会对阿炳冷嘲热讽。阿炳衣服里的棉花被妻子拉了出来,成了一件夏装。此时他正不骄不躁地拉着二胡,突然一个大汉走到他面前,喊到:“喂,老头儿,给爷拉两段。”随手把一个铜板丢到地上,阿炳拉了起来,大汉瞄了一眼:“哦,原来是阿炳啊!你怎么还没死掉啊!哈哈!”阿炳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几天来常常发生这种事。 秋天阿炳同样反复地拉着琴,只是街上的落叶多了,冷风把落叶吹得来回飘荡,卷到了阿炳身上。冬天,阿炳的生活格外艰难,冷风呼呼地吹着,身上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挡住寒冷。阿炳的双手被冻得发紫,但他好像不知道依旧拉着。街上的冷风把人们赶回家中,这里的人少多了,人们更不愿意在街上站半天,去听二胡曲子。这就意味着阿炳和妻子又吃不饱饭了,冬天对于阿炳夫妇来说是没法想像的苦境。 阿炳重复着那样的艰苦生活,他在拼命支撑着,坚持着他喜爱的音乐。人们称阿炳是三不穷:人穷志不穷(不怕权势);人穷嘴不穷(不吃白食);人穷名不穷(正直)。 在无锡城里,有个地主强奸家中的一个13岁丫头,阿炳知道后,马上把此事编词演唱,揭露地主的罪恶之举,激起民愤,吓得那个地主外逃好几个月都不敢回家。 有一次,国民党军阀汤恩伯要阿炳给他的十三姨太唱生日堂会,阿炳断然拒绝,遭到一顿毒打,可阿炳毫不屈服,并编了唱词,拉起二胡痛骂他们。 抗战时期,日寇占领无锡,一个叫章士钧的人当了汉奸,阿炳知道后,就编词骂他,又遭到一顿毒打。后来,这个汉奸被日本人杀了,阿炳拍手称快,并编了一首《汉奸的下场》沿街演唱,无锡人士无不叫好。音乐,与所有的艺术一样,在没有走入维也纳金色大厅之前,平凡与苦难才是滋养她们成长的土壤。当贝多芬为命运挣扎呐喊的时候,当肖邦先生流落异国的时候,我们的华大师正以天堂华音来与人交换他的一日三餐。双目失明后,阿炳的命运在其眼前一片漆黑的一刹那,被确定下来了,他已没有了丝毫挣扎的余地,身上的力气全用尽了。他开始走上了那条上街卖艺、乞讨为生的末路。他融入了中国普通百姓里命运最悲惨的那一类人的行列。乞丐那常年不变的身份标志是草绳子、破衣烂鞋和一只等待施舍的瘦骨嶙峋的手,一只发黑的手,以及听天由命的微微佝偻的肩背,遭遇饥饿和寒冷、遭遇人们白眼或辱骂时的默默无语以及肮脏的外表,但阿炳没有这样。在妻子董翠娣的照应呵护下,他每天外出时仍旧尽可能穿上家中仅有的最体面的衣裳,虽然大多破旧不堪,但都经过缝补洗干净了。 这时的阿炳已经超越了生,进入了死亡的崇高境界。这永恒的黑夜渐渐给予这名乡村纯朴的孩子以一种新鲜而奇异的力量。现在,他倚赖于这种清醒而孤寂的力量,坚如磐石地支撑着自己伤残的身躯在市中活着,活下去!一年一年地持续着他那人类音乐史上最惊人的一个流亡者灵魂的杜鹃泣血般的吟唱。他的每一曲吟唱都为他换来每天的饭食,但更多的获取,却是他那在畸型社会的压迫下,仍然顽强跳动的一名歌者的心灵。他从未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即使在双目失明的不幸境遇里。他属于人类中少数几名真正坚信并且最终看到了神圣的曙光的人。很少有人能够在生命中悉心领悟,并且学会死亡这一门具有罕见的诗意的课程――阿炳却学到了!当他行走在他那风雨飘摇的人生途中,他承受了一切人所可能承受的最离奇非凡的痛苦,这痛苦凝聚起来,最终成为他内心或灵魂世界一种别人难以超越的境界,而在这一超常境界里,死亡慢慢地成了他手指的一段和弦,一个纯美之极的歌声,那歌声直插云霄,萦绕在虚幻的九天之上。暴风雨过去了,留给世人的是一片雨过天晴、明净碧翠的世界。阿炳又在他那双瞎掉的眼睛里面,找回了自己年轻的心情,和从不知道人生的得失轻重的一个混沌初开的快乐少年的世界! 闲暇时,他用得最多的乐器,仍是那家传的红木胡琴,经常拉的乐曲,也仍是那首象征了自己一生命运的《二泉映月》――温柔、凄苦、文雅、愤恨、宁静、不安诸多情感相交织的宛如夜之皓月一般的乐曲。他将此乐曲视为自己的眼珠一样重要。他仍在不断地修改它,对乐思、节奏加以润色,他要在自己的遭遇上再追加上一段遭遇:音乐的遭遇!同样,他也想在痛苦上再追加一种痛苦:音乐的痛苦。这一切,正是艺术臻于完善的崇高境界! 阿炳把自己的生命锤炼成了东方的树荫下或广袤的荒漠中的一潭深水。夜晚的月光上,远看,黑乎乎一片,无声无息,甚至有一点猥亵、肮脏;近看,或者在大白天里走近它,却是一汪泛动着无数微风和涟漪的澄澈明净的清泉……汩汩的清泉源自大地的深处,源自自然神秘且深沉的怀抱。 这里,同样验证了诗人布罗茨基的两段话:“磨砺速度是作者的自画像,更是对天体物理透彻的理解……”“他奔跑,直至找到空间。空间的尽头,他撞上了时间……” 有关阿炳生平的另一个令人叹惋的情况是,在他眼睛瞎掉之后,无锡城里的人似乎就失却了关于他的记忆。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包括他的同行和熟人以及喜欢听他拉胡琴的人,都觉得这名从小孤儿出身的道士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是的,他不会再有别的作为了,除了沿街乞讨卖艺,就只好坐在家里等死了。有的人碰巧很偶然地在街巷中碰到阿炳夫妇,竟会瞪起很吃惊的眼睛大声说:“嗯?这个人还活着?” 1928年到1937年之间漫长的十年,阿炳成了街头巷尾沦落到生活最底层的穷卖艺人形象的一个抽象符号;一个人们司空见惯但却视若无睹的街头景象。他因为眼睛看不见,挺直的上身痛苦地僵硬着,不像正常人走路的姿态反而是颇为滑稽地要往后倒。看不见的双眼朝天,本能地向往更为辽远的空间。 这十年里,有钱人家、富豪子弟或本地所谓的文人墨客,大多对他失去了兴致。阿炳本人也彻底混迹于穷人、平民百姓、街头乞丐的行列之中,成了终日和小市民为伍的社会底层中的一员。他那少年气盛的脾气,出了名的倔犟劲头,也平息了一大半。有时他会在自己的床前摔倒,有时他撞倒了一个水果摊,一张茶馆走廊里光天化日之下的椅子,像一名不中用的老人,而他的年龄,才四十岁不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苦笑,他决不是笑别人,或者像从前那样笑这个世界,而是确确切切地在笑自己――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眼睛瞎掉的样子一定很滑稽……阿炳是经历了生命中最大限度的悬殊的火与冰境界的人。他让这一境界以音乐的形式渲染出来。他把他对人生、生命的终极见解,凝聚在胡琴或琵琶的弦上。可以听得出来,他性情中最大的成分,仍旧是爱…… 他学会更为静寂、优美的聆听,他只是在聆听,在命运一次又一次将之推入苦难的深渊之际。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耳朵里的世界,耳朵里的信仰。悠久的古代中国的自然山水气息,在阿炳身上是最为充沛。他天生就沐浴在这层光辉里。他长大之后,也充分享受了这一份气息在自己乐器上的流露。阿炳的文化程度并不高,按时代的标准,他的学历不会超过小学三年级。他只是一名流落在中国民间的无名艺人。像他这样一名艺人,很有可能,在旧时代的中国名地市井乡镇,数量也有很多,他们的存在,按照某一类中国艺术的观念来看,本来就是不入流的。阿炳所代表的那样一类无名艺人,历来受到中国所谓的正史的歧视。 从外部环境而言,在一个大动荡的年代里,一个如1890年―1950年之间的中国那样的乱世里,普通人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时世如同泛滥的江河,使挣扎其中的无辜百姓在一大片惊恐的呼号和无人理会中四处出逃。阿炳无意中运用音乐记录下这一遭遇。从天翻地覆的中国乡村到最热闹的街市,他成了那个时代在情感上最为明晰的见证,包括古老中国的伦理、审美、智慧、道德上的变革的见证。阿炳在世时的年代恰好是中国在最近一千年里发生最大变革的年代。他琴弦上奏出的是真正的乱世之音。歌,说到底,是重建的时间。阿炳在音乐上的成就,远远超越了家传师承的藩篱,博采众长,广纳群技,把对痛苦生活的感受,全部通过音乐反映出来。他的音乐作品,渗透着传统音乐的精髓,透露出一种来自人民底层的健康而深沉的气息,情真意切,扣人心弦,充满着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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