痖弦诗歌20首


痖弦诗选痖弦(1932- ),原名王庆麟,创世纪诗社成员之一,出版的诗集有《痖弦诗抄》(1959)、《深渊》(1968)、《痖弦诗集》(1981)等。故某省长 神 山神 上校 伞 红玉米 盐 坤伶 C 教授 巴黎 芝加哥 水夫 如歌的行板 焚寄T・H 弃妇 乞丐 水夫 瓶 秋歌 献给马蒂斯 从感觉出发 一般之歌 给桥 远洋感觉 深渊 歌 殡仪馆 无谱之歌 给超现实主义者故某省长钟鸣七句时他的前额和崇高突然宣告崩溃在由医生那里借来的夜中在他悲哀而富贵的皮肤底下――――――合唱终止。神神孤零零的坐在教堂的橄榄窗上因为祭坛被牧师们占去了山神猎角震落了去年的松果栈道因进香者的驴蹄而低吟当融雪像纺织女纺车上的银丝披垂下来牧羊童在石佛的脚趾上磨他的新镰春天,呵春天我在菩提树下为一个流浪客喂马矿苗们在石层下喘气太阳在森林中点火当瘴疠婆拐到鸡毛店里兜售她的苦苹果生命便从山鼬子的红眼眶中漏掉夏天,我在鼓一家病人的锈门环曲嬉戏在村姑的背篓里雁子哭著喊云儿等等他当衰老的太阳掀开金胡子吮吸林中的柿子红叶也大得可以写满一首四行诗了秋天,呵秋天我在烟雨的小河里帮一个渔汉撒网樵夫的斧子在深谷里唱著怯冷的狸花猫躲在荒村老妪的衣袖间当北风在烟囱上吹口哨穿乌拉的人在冰潭上打陀螺冬天,呵冬天我在古寺的裂钟下同一个乞丐烤火上校那纯粹是另一种玫瑰自火焰中诞生在荞麦田里他们遇见最大的会战而他的一条腿诀别于一九四三年他曾经听到过历史和笑甚么是不朽呢咳嗽药刮脸刀上月房租如此等等而在妻的缝纫机的零星战斗下他觉得唯一能俘虏他的便是太阳1960年8曰26日伞雨伞和我和心脏病和秋天我擎着我的房子走路雨们,说一些风凉话嬉戏在圆圆的屋脊上没有甚么歌子可唱即使是秋天,即使是心脏病也没有甚么歌子可唱两只青蛙夹在我的破鞋子里我走一下,它们唱一下即使是它们唱一下我也没有甚么可唱我和雨伞和心脏病和秋天和没有甚么歌子可唱1958年6月红玉米宣统那年的风吹着吹着那串红玉米它就在屋檐下挂着好像整个北方整个北方的忧郁都挂在那儿犹似一些逃学的下午雪使私塾先生的戒尺冷了表姊的驴儿就拴在桑树下面犹似唢呐吹起道士们喃喃着祖父的亡灵到京城去还没有回来犹似叫哥哥的葫芦儿藏在棉袍里一点点凄凉,一点点温暖以及铜环滚过岗子遥见外婆家的荞麦田便哭了就是那种红玉米挂着,久久地在屋檐底下宣统那年的风吹着你们永不懂得那样的红玉米它挂在那儿的姿态和它的颜色我底南方出生的女儿也不懂得凡尔哈仑也不懂得犹似现在我已老迈在记忆的屋檐下红玉米挂着一九五八年的风吹着红玉米挂着1957年12月19日盐二嬷嬷压根儿也没见过托斯妥也夫斯基。春天她只叫着一句话:盐呀,盐呀,给我一把盐呀!天使们就在榆树上歌唱。那年豌豆差不多完全没有开花。盐务大臣的驼队在七百里以外的海湄走着。二嬷嬷的盲瞳里一束藻草也没有过。她只叫着一句话:盐呀,盐呀,给我一把盐呀!天使们嬉笑着把雪摇给她。一九一一年党人们到了武昌。而二嬷嬷却从吊在榆树上的裹脚带上,走进了野狗的呼吸中,秃鹫的翅膀里;且很多声音伤逝在风中,盐呀,盐呀,给我一把盐呀!那年豌豆差不多完全开了白花。托斯妥也夫斯基压根儿也没见过二嬷嬷。1958年1月14日坤伶十六岁她的名字便流落在城里一种凄然的旋律那杏仁色的双臂应由宦官来守卫小小的髻儿啊清朝人为他心碎是玉堂春吧(夜夜满园子嗑瓜子儿的脸!)“苦啊……”双手放在枷里的她有人说在佳木斯曾跟一个白俄军官混过一种凄然的旋律每个妇人诅咒她在每个城里1960年8月26日C 教授到六月他的白色硬领将继续支撑他底古典每个早晨,以大战前的姿态打着领结然后是手杖,鼻烟壶,然后外出穿过校园依旧萌起早岁那种成为一尊雕像的欲望而吃菠菜是无用的云的那边早经证实甚么也没有当全部黑暗俯下身来搜索一盏灯他说他有一个巨大的脸在晚夜,以繁星组成1960年8月20日巴黎奈带奈霭,关于床我将对你说甚么呢?――A・纪德你唇间软软的丝绒鞋践踏过我的眼睛。在黄昏,黄昏六点钟当一颗陨星把我击昏,巴黎便进入一个猥琐的属于床第的年代在晚报与星空之间有人溅血在草上在屋顶与露水之间迷迭香于子宫中开放你是一个谷你是一朵看起来很好的山花你是一枚馅饼,颤抖于病鼠色胆小而[穴悉][穴卒]的偷嚼间一茎草能负载多少真理?上帝当眼睛习惯于午夜的罂粟以及鞋底的丝质的天空,当血管如菟丝子从你膝间向南方缠绕去年的雪可曾记得那些粗暴的脚印?上帝当一个婴儿用渺茫的凄啼诅咒脐带当明年他蒙着脸穿过圣母院向那并不给他甚么的,猥琐的,床第的年代你是一条河你是一茎草你是任何脚印都不记得的,去年的雪你是芬芳,芬芳的鞋子在塞纳河与推理之间谁在选择死亡在绝望与巴黎之间唯铁塔支持天堂1958年7月30日芝加哥铁肩的都市他们告诉我你是淫邪的――C・桑德堡在芝加哥我们将用按钮恋爱乘机器鸟踏青自广告牌上采雏菊,在铁路桥下铺设凄凉的文化从七号街往南我知道有一则方程式藏在你发间出租汽车捕获上帝的星光张开双臂呼吸数学的芬芳当秋天所有的美丽被电解煤油与你的放荡紧紧胶着我的心遂还原为鼓风炉中的一支哀歌有时候在黄昏胆小的天使扑翅逡巡但他们的嫩手终为电缆折断在烟囱与烟囱之间犹在中国的芙蓉花外独个儿吹着口哨,打着领带一边想着我的老家乡该有只狐立在草坡上于是那夜你便是我的恰如一只昏眩于煤屑中的蝴蝶是的,在芝加哥唯蝴蝶不是钢铁而当汽笛响着狼狈的腔儿在公园的人造松下是谁的丝绒披肩拯救了这粗糙的,不识字的城市……在芝加哥我们将用按钮写诗乘机器鸟看云自广告牌上刈燕麦,但要想铺设可笑的文化那得到凄凉的铁路桥下1958年12曰16日水夫他拉紧盐渍的绳索他爬上高高的桅杆到晚上他把他想心事的头垂在甲板上有月光的地方而地球是圆的他妹子从烟花院里老远捎信给他而他把她的小名连同一朵雏菊刺在臂上当微雨中风在摇灯塔后边的白杨街坊上有支歌是关于他的而地球是圆的海啊,这一切对你都是蠢行1960年8月26日如歌的行板温柔之必要肯定之必要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正正经经看一名女子走过之必要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认识之必要欧战,雨,加农炮,天气与红十字会之必要散步之必要溜狗之必要薄荷茶之必要每晚七点钟自证券交易所彼端草一般飘起来的谣言之必要。旋转玻璃门之必要。盘尼西林之必要。暗杀之必要。晚报之必要。穿法兰绒长裤之必要。马票之必要姑母继承遗产之必要阳台、海、微笑之必要懒洋洋之必要而既被目为一条河总得继续流下去世界老这样总这样:――观音在远远的山上罂粟在罂粟的田里1964年4月焚寄T・H诗人,我不知你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在那些重重叠叠的死者与死者们之间你灰石质的脸孔参加了哪一方面的自然?星与夜鸟或者人在叶子在雨在远远的捕鲸船上在一零四病室深陷的被褥间迟迟收回的晨曦?老屋后面岗子上每晚有不朽的蟋蟀之歌春天走过树枝成为另一种样子自一切眼波的深处白山茶盛开这里以及那里他们的指尖齐向你致候他们呼吸着你剩下的良夜灯火以及告别而这一切都完成了奇妙的日子,从黑色中开始妇女们跳过你植物地下茎的缓缓的脉搏看见一方粘土的低低的天在陶俑和水瓮子的背后突然丧失了一切的美颜至于诗这傻事就是那样子且你已看见了它的实体;在我们贫瘠的餐桌上热切地吮吸一根剔净了的骨头――那最精巧的字句?当你的嘴为未知张着你的诗在每一种的美赞下抛开你独自生活着而你的手为以后的他们的岁月深深颤栗了1964年9月为纪念覃子豪先生而写弃妇被花朵击伤的女子春天不是她真正的敌人她底裙再不能构成一个美丽的晕眩的圆她的发的黑夜也不能使那个无灯的少年迷失她的年代的河倒流她已不是今年春天的女子琵琶从那人的手中拾起迅即碎落,落入一片凄寂情感的盗贼,逃亡男性的磁场已不是北方她已不再是今年春天的女子她恨听自己的血滴在那人的名字上的声音更恨祈祷因耶稣也是男子乞丐不知道春天来了以后将怎样雪将怎样知更鸟和狗子们,春天来了以后以后将怎样依旧是关帝庙依旧是洗了的袜子晒在偃月刀上依旧是小调儿那个唱,莲花儿那个落酸枣树,酸枣树大家的太阳照着,照着酸枣那个树而主要的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与乎死虱般破碎的回忆与乎被大街磨穿了的芒鞋与乎藏在牙齿的城堞中的那些那些杀戮的欲望每扇门对我开着,当夜晚来时人们就开始偏爱他们自己修筑的篱笆只有月光,月光没有篱笆且注满施舍的牛奶于我破旧的瓦钵,当夜晚夜晚来时谁在金币上铸上他自己的侧面像(依呀嗬!莲花儿那个落)谁把朝笏抛在尘埃上(依呀嗬!小调儿那个唱)酸枣树,酸枣树大家的太阳照着,照着酸枣那个树春天,春天来了以后将怎样雪,知更鸟和狗子们以及我的棘杖会不会开花开花以后又怎样水夫他拉紧盐渍的绳索他爬上高高的桅杆到晚上他把他想心事的头垂在甲板上有月光的地方而地球是圆的他妹子从烟花院里老远捎信给他而他把她的小名连同一朵雏菊刺在臂上当微雨中风在摇灯塔后面的白杨树街坊上有支歌是关于他的而地球是圆的海啊,这一切对你都是愚行瓶我的心灵是一只古老的瓶;只装泪水,不装笑涡。只装痛苦,不装爱情。如一个旷古的鹤般的圣者,我不爱花香,也不爱鸟鸣,只是一眼睛的冷漠,一灵魂的静。一天一个少女携我于她秀发的头顶,她唱着歌儿,穿过带花的草径,又用纤纤的手指敲着我,向我要爱情!我说,我本来自那火焰的王国。但如今我已古老得不能再古老我的热情已随着人间的风雪冷掉!她得不到爱情就嘤嘤地啜泣。把涩的痛苦和酸的泪水一滴滴的装入我的心里……哎哎,我实在已经装了太多太多。于是,我开始粼粼的龟裂,冬季便已丁丁的迸破。秋歌――给暖暖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荻花在湖沼的蓝睛里消失七月的砧声远了暖暖雁子们也不在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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