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句


宋元丰二年(1079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几临绝境。元丰三年,由徐州太守被降职为黄州团练副使,实际上是以罪人身份交给地方官严加看管。在黄州的第三个春天,一日,东坡与朋友郊游,归途中,忽遇大雨,雨具未带,众人慌忙四处奔走躲雨,唯独东坡依然顾我。手扶竹仗,脚蹬草鞋,一边长吟,一边雨中漫步,似乎大雨不是淋在我东坡身上;一会儿,风吹云散,雨过天晴,于是就有了《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起起落落,荣辱成败,莫不是一阵风雨一阵晴。面对变幻莫测的人生,弹冠相庆也好,唉声叹气也罢,都不能改变即成的事实,何不轻带蓑衣,随遇而安,我心安处,便是“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不同于东坡自己的“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前者心中已无恨怨,已无荣辱,心自释然,当下就是最好;后者却心中仍有怨恨,仍有荣辱,总想遁世而去,而这世,却是遁不去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也不同于范仲淹的“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后者仍有宠辱在心,斤斤计较;前者已无宠辱,已无得失,我心自安。“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与白居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谪居浔阳时)感觉相似,“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心中没有荣辱,时时恬然,处处自安。“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与韩愈被贬潮州时的感觉接近。韩愈因反对奉迎佛骨,上《论佛骨表》,致龙颜震怒,要处以极刑,幸得朝臣极力说情,免得一死,贬为潮州刺史。“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韩愈以53岁的年龄,将死之身,来到“蛮夷之地,瘴气四溢”的岭南潮州,在任八个月时间里,已无荣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带领当地百姓驱鳄鱼、为民除害;请教师,办乡校;计庸抵债,释放奴隶;率领百姓,兴修水利,排涝灌溉;使蛮夷之地的潮州渐渐开化。“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与其好友王巩歌伎柔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颇神似。元丰六年,因受自己“乌台诗案”牵连而被贬宾州(今广西宾阳)的好友王巩自岭南还,苏轼发现王虽遭此一贬,非便没有通常谪官那种仓皇落魄的容貌,还神色焕发更胜当年,性情更为豁达,不由疑惑,王遂唤出柔奴来,“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从此,东坡无论遇到什么环境,都能以随遇而安,旷达、乐观的心态泰然处之。后知杭州,兴修水利,“苏堤”就是他的功绩;后又贬岭南惠州,“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后又贬儋州(今海南,在当时,贬此地属仅次于死罪的惩罚),东坡都能随遇而安,乐观面对。“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就是曾国藩的“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就是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是积极达观的,不是消极避世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做了撞钟的和尚,那就将钟撞得钟音洪亮,远近皆闻。人一生下来,就有走的那一天,不能因为始终要走,就得过且过;享受人生的每一刻,顺境逆境,顺流逆流,各有不同的风景,“此心安处,便是吾乡”,付出努力,品味过程。“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无论风雨也好,晴空也罢,在我看来,都是艳阳当空,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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