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土的散文


――人情同于怀土兮,岂因穷达而异心.岁更月替,一元复始之际,因爷爷寿终正寝,我扶柩送灵归卧青山,才有幸回转阔别二三十年的故乡。说是故乡,并非是我浪迹萍踪或者说相距千里,只是少小离家,后举家外迁渐至疏离。故乡,其实一直相距不远就在身边区区几十里,抬眼可望青山,凭栏可观流云。颠簸山路,松枝不时入窗,似有眷恋。我六岁走出大山,几十里山路蜿蜒逶迤如蛇,几曲几弯,少有人数。多年来我亦未曾涉足。春天来临的时候,偶尔延着故乡的方向登山踏青,终是行走于半路的半步之念。然而这黄砂铺就尘土飞扬时窄时宽的路我却依然熟稔于心,往往前路还未现端倪,我已经知道它曲直的方向,何处高山何处低谷何处山重水复何处柳暗花明,纵然阡陌如织,纵然栽满油菜的地星罗棋布,我如数家珍。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方向性很强的人,陌路也不易强记。不曾忘记故乡的路,也许是因为当年六岁的眼曾盛满了对山外的向往与憧憬,也许是因为稚嫩的双脚曾经将这一一丈量,也许更为重要的是,记住这条路,我就有家可回。近乡情怯,近一步,再近一步,同时走近的是那如一泓秋水初照人的古井静谭,如一涧无底清泉汩汩相流的童趣童真...... 有夜雨涨秋池,嬉鱼而戏;有荷香十里采菱归;有稻花香里齐扬轩;有踏雪偷梅一枝香;有精灵鬼怪深山里藏;有秧田马蹄香来菜圃黄瓜脆。小村依山而建,背枕青山,前临古井寒塘,简约而恒久。余进三十,本不当言身后之事,可常怀夙愿,起飘然世外之思,若干年后,如果有此样的的山水,足可对卧南山悠菊了。只可惜我生来不会妙笔生花,张开意识之网,却握不住一支走腕疾如迅雷的画笔酣唱淋漓的画出故乡这副山水泼墨画。这副锦画一直珍藏在父亲四十多前的记忆里,它宛如盛唐丽院,近如空中花园。我没有亲见,只能从父亲一遍遍的感喟中得到一些想象的拓片――那两人双抱难合的千年桂树,那不管攀附献媚色,何惧飘落在他乡的难觅一现的牡丹,那烂如锦织花开如碗的猩红山茶花……所谓奇花异草,皆有搜罗,只可惜这一切皆在一夜之间尽皆毁弃,在那样一个伤痕的年代以破四旧之名惨遭诛杀,或砍或伐,早已乱红飞逝,从此再也不见当年的繁花似锦。今天,我们作为后来人,有暇哀思,王谢尚有堂在,任飞燕衔泥,可是我那曾经能驻万人足的小村呢?竟然连我们自己都不能亲见。也许是的,那年那月,生灵尚难避涂炭,何况物乎?于今,村后硕果仅存的仅余两株寒梅,并肩相依,以及半山腰崛起的风来万竿斜的苍苍翠竹,相映成趣。思绪渺茫难收,转眼车抵马达,迎接我的,是村前的大树,是那稳如磐石的石磨,是那静默如初的道场。经过高低两个道场然后下一斜坡,我一眼看见了所有的乡亲,看见了阔别多年的小村,可是脚如铅灌,心似称铊。赫如堂,这是我小村的独称。可是,岁月蹉跎,小村没有做到村如其名,三十年一瞬而过,小村竟然少有改观,同我离开她时别无二致,无一高楼,也少见新居,青石板的小巷窄而凌乱,并不如想象中的温润光滑。小村就象一位迟暮的美人,红颜已非。当年目光如炬正值壮年的小伙早已腰背微寒,青梅竹马的玩伴也都妻儿相随,可让我触目惊心的是当我的目光一一掠过,熟识或不熟识的脸上均面露菜色,发如蓬草,衣裳鞋袜鲜有亮色。这也释疑了为什么多年来,偶尔老家的人上街,在我家小憩,和母亲拉家常时,衣履却很少有那种新农村的亮丽。对于家乡,也许大多数人如我,衣锦还乡易,荣归故里难。因此才有怕小儿相询的这近乡情怯,才有若干年来情非得已的远望当归。望着几近干涸绿得发黑的池塘,竟然连残荷也无,唯一的泉眼也不见当年的清洌。我不仅想起了李昌平,监利县一某乡党委书记以《一个乡党委书记的心里话》为题,向高层领导坦言:农村真穷,农村真苦,农业真危险!我突然明白这振臂一呼的振聋发聩。推开老屋,因久无人住,虽经两度修缮,仍不免风雨飘摇,已了无烟火的生趣,土墙遭风剥雨蚀,形成一道道的沟壑;院内苔藓经枯荣相叠积,一片黝绿;窗棂乌瓦,累年的尘埃与蛛网相织,点缀着沧桑。用木板铺就的阁楼仿佛还坚挺,阳光从几块亮瓦照射下来,仍然有些晕黄,当年这个堂屋因为有了小村第一台电视机,曾聚集了整整一个湾的笑声。老式的雕床还摆放在西房,宽重的木柜还装着我童年用大布缝制的小衣小裳,那些流淌在煤油灯下的欢声笑语依然历历在目。当然,墙头的年画我最不能忘怀的,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左边东篱把酒的就是千古女词人李清照,右手就是执锄锦葬飞花的就是红楼一梦中的林黛玉。掩上屋门,柴扉上已无铜绿。母亲曾说老屋若再坍塌,将放弃修缮。想来,离这一天其实也不会太远,三年还是五载?没有定数,我总是可惜,老屋正好坐落在小村的正中央,象一个轴心。多年来,我努力溯源而上,会不会也是因为她在水中除了愈来愈少的妇孺童叟,老狗老牛,鸡犬之声很是零碎。走出小山的人散落在山陬海涯,象一群不再南归的鸟,筑巢在一些知名的树上。一些田地趋于荒芜,走过老菜园子的时候,一畦畦的青菜不知怎的,竟然失去了我童年记忆当中的水灵和鲜活。离开村庄的时候,回望这个只剩下二十来户的村落,它象一滴浓墨滴在我心头。初冬的衰草斜阳,象蚯蚓一样在我的心中蠕动,直到提起笔的今天,我还在想,在不会太远的年代,或许不到百年,小村会不会象记忆当中的童年一样流逝?象一滴从天空飘落的雨,最终又不知蒸腾何方?是杞人忧天还是千岁怀忧,事实上,这也只是萦绕一个人我的隐忧。轻轻来去,且容我轻轻的捧起一把细土,那里有泥土最为圣洁的芬芳,有我梦中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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